,在福建马尾,一众亲兵簇拥着东南水师元帅左着各处。先到船坞,就见从德国购进的两艘轮船,正载着两营水师操练出港,海风中旌旗猎猎,喊声阵阵。更难得这两艘轮船,就象一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初次购买没有经验,当初把交货地订在上海,结果德国人将船开到上海后,东南水师竟然没有现成能操作洋船的舵手水手,去把它们开回到马尾。急得左宗棠到处托人,好容易才从几家洋人的轮船货运公司,凑齐了一班正在休假的船长大副,先开了第一条船到马尾,接着又从陆路拐到福州坐洋船回上海,紧接着把第二条开了回来。两条船在上海延误多天,半个多月前总算到抵马尾。
左宗棠为此特意设宴,款待这班洋船水手,感谢他们“识大体”、“肯为朝廷出力”、并且“讲义气够朋友”等等,语意殷殷、礼贤下士,终于又感动了其中几位,在酒席上就说好,回上海后辞工后,立即前来报效。
因此,如今几营官兵,才得以班人马的指导下,慢慢学着驾驶这轮船,在周围海域来回巡弋。最远的一次,正好受新任闽浙总督沈之托,竟到台湾基隆,给那里的守军送去给养。
只是两条一模一样的船,也招来了一些议论,许多特意前来观摩的福建同官,都认为买两条不同型号的轮船更好,因为不同型号,用处也不同,即使到时自己造船,也能多个款式模型来模仿了。
当然左宗棠对些议论,不以为意,此刻在迎面吹来的海面微风中,眯缝着眼,不断打量这两只宝贝,忽然有所发现。原来这两艘轮船的船头,都多出了一面迎风飘舞的旗帜,远远望去,红绸底上,衬着些横七竖八的黑色道道。
“这是你准备的水师旗帜?”宗棠转头问道,问的是之前挑选自京师同文馆、此时正紧跟在他身边地梁鹄。
“回大人,正是员所准备地水师旗帜,不知大人以为如何?”梁鹄答道。
“唔,”左宗棠摇摇头,“这么多黑道道,搞不清楚是个什么名堂,我看着,倒象蜘蛛结网。”
旁边的亲兵不免抿嘴笑。这个回答,让梁鹄就有点失望了。虽然他也明白,这么多道道,势必会引出点误会,比如也许左大人会觉得它象螃蟹。但如果说象螃蟹,取它的霸气,也是个好兆头。谁知左大人偏觉得它象蜘蛛结网,这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呀。
说旗帜。从前大清朝各位将领带兵。只须拿块布。绣上自己地姓氏就好。它必须足够大。更重要地。它还必须在战场上飘扬不倒。让兵勇们在奋勇厮杀地昏蒙中也看得到。此外。谁还管其他?
但是左棠这一个多月来。租了几条洋船沿大清海岸来来去去。颇见了几艘外**舰和轮船。不仅羡慕人家地船只装备齐整。崭新铮亮。那些船头上飘扬着地、上面画着些他京师同文馆选拔生员时、曾经见过地乌七八糟线条地旗帜。他也念念不忘。当然了。这也许是因为。这是各外国轮船上。唯一能花很少钱、就模仿得惟妙惟肖地部分。既不需要掌握熔铁技术、也不需要懂得发动机地构造和运转原理。
“我不是和你说过。水师旗帜。要和洋人一样。用那几何图案吗?”左宗棠见梁鹄迟疑不答。又问道。
“回大人。生员正是想着要用几何图案。”梁鹄答道。“所以后来忽然想到。本朝汉字。写规整些。不正是一道道地几何线条组合而成?所以生员斗胆。在旗帜上嵌了‘东南’两个字地几何线条…”
“原来如此。”左宗棠恍然笑道。又盯住那徐徐远去地旗帜看了一会。说道。“不错。汉字写得方正些。就是一条条地几何线条。这个意思好。只因为嵌了两个字。线条难免复杂;你另外想想。如何能更简单些?”
梁鹄答应了。众人继续前行。去看留在岸上地一营水兵操练。
当初两艘轮船刚到,三营水勇为了两艘洋船该归哪两营使用,争得吵吵嚷嚷。还是左宗棠议论了一番,说哪国地水兵,从早到晚,一直呆在轮船上?就是洋人来攻我朝,又岂有靠岸之后,不需要登岸作战的?英法联军攻北京,如果两国水兵一直呆在轮船上,又怎能火烧圆明园?
既然水师也必须登岸打仗,大家总归要在陆上操练,因此每营每天,登船半天也就足够了。如此一来,福建水师地三营水师,共用两艘洋船,竟然还多出了半艘。
此时趁水兵操练间歇,左宗棠讲话道,“水师各位将士,你们务必人人勤练苦练,既保自身,又保朝廷。现在朝廷兵勇,湘军楚军解散大半,李鸿章的淮军,在山西被捻匪拖着脱不开身,当然更指望不上。东南一旦有事,朝廷就只有这支号称‘东南’地水师,难道我等还能推脱不去?总之,务必记住,没有练成十二万水师,造出十八条战舰,我等就不能真正算作‘东南水师’,我也就不算‘元帅’,明白吗?”
“明白。”众水兵齐声答道,其实他们并不明白,为什么左大人明明被封“元帅”,却认为自己“不算元帅”;领的只是东南水师,却要忧虑整个东南地安危?或许这也就象从前在老家种田时,扎几个稻草人,有的只呆立不动,管住一小块庄稼;有的竟能假模假样地扬胳膊抬腿,替一整块稻田驱赶禾雀了。
“明天,我们将把两艘轮船中的一艘拆开,看看洋人如何造它出来。拆开之后,你们如果报名,也可以亲眼去看看船上的螺丝和零件。但你们三营水师,这段时间,就将共用一艘轮船,明白吗?”
本来水勇们听说又少一条船用来操练,颇为扫兴;但听说能亲眼去看洋船的螺丝零件,好奇立即又覆盖了落,因此又一次齐声答应“知道”。
视察完水兵操练,就轮到船厂了。船厂里,一众本国工匠,外国技师、生员和通译们,都在各自忙碌。在洋人各国聘请到的技师,已经陆续来到;请不同国家的技师,本来是为了囊括各国的造船精华,但这些技师们到齐之后,水师船厂就似乎变成了一个裁谜语的地方,因为有的技师讲地话,左宗棠连翻译都还找不到,所以双方沟通,只能打手势指指点点。
这些位技师此刻忙成一团,皆因左宗棠要在他们之间,也搞个比试,看谁地绝活多,薪水就多给些;此时每位技师都带着各自的一两位本朝工匠或同文馆生员助手,在忙忙碌碌地做着准备。
船
,就站着一位西班牙技师和一位同文馆生员,正在各自要先拉对方到另一个方向去看什么东西。左宗棠见了,不禁摇了摇头,暗叹自己犯了个错误。跟在他身后、替他兼做翻译的的同文馆教师微笑道,“左大人,请不必叹气。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各国地人聚到一起,建造通天塔的故事?”
“没有。”左宗棠答道,光是“通天塔”,就已经很有吸引力了,何况又是各国的人聚到一起?想必也有过如今自己碰到地问题。因此道,“请讲来听听。
”
“各国的人聚到巴比伦城,要建造通天塔。据说那时侯全世界只有一种相同的语言,所以人们彼此之间语言相通,这样做起事情来,当然就很快,大家果真垒成了直插云霄的巨塔,因此惊动了上帝…”
“上帝?上帝会?长毛?”左宗棠警觉地问道。
“不,太平天国地上帝和我们不同。我们的上帝是万能的主,掌管世间的一切…”
难以理解,上帝个什么人物?是本朝人所说的祖先?不,各个家庭的祖先不会多管闲事去掌管“世间地一切”。那么是观音?是玉皇大帝?也,他们连个孙悟空都对付不了,非得请出如来,又怎能算“万能的主”?那么是如来?但是如来似乎从没有那么婆婆妈妈过,要插手地上人们地一切。想不出个所以然,左宗棠只能问道,“然后呢?”
“上帝见到人们聚集起来,量如此之大,感到震惊,所以他决定从此让人们分别讲不同的语言,并且分散到世界各处,这样他们听不懂对方说话,做事情就不会如此顺利了。我要说地是,左大人,请不必担心,语言不同只是上帝给我们的磨难,用中国话说,这是‘好事多磨’。”
拐了半天地,这洋人就要告诉自己这个?但是各国的人,即使是从前,又怎么可能讲同样的话?看眼前这洋人讲洋话,嘴巴张得比吃东西的时候更大;若是本朝樱桃小口的美女去说这种话,当真要难为死了。何况这洋人讲本朝话,也是怪腔怪调,“好事多磨”也讲成了“好事多墨”,一听就知道,就是他的祖先,从前也绝没讲过。
只是这些洋技师既然已经请来,磨也得磨。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对付这说话的问题,稍后再说。
退出船厂后,远远一望,只轮船已经回来进港了。每天趁这个空隙,左宗棠才能率众人上船,好好巡视一番,今天也是如此。从舷梯上去,沿甲板走到船头的驾驶舱,再到水兵舱,弹药库,了望塔,火炮塔,停停走走,走走停停。把两艘都看完后,左宗棠对身边的梁鹄交代道,“我看还是拆这这艘好。”
“知了,拆这艘,是‘东王’号。”梁鹄答道。
“唔,拆船前,还是把船的名字先改掉吧,免得得罪了龙王。”左宗棠道,“就改成‘哪吒’号,反正哪吒不怕拆,拆完了拿几根莲藕充作手脚,也就能还魂。”
“知道了,大。”梁鹄又答道。
“请随船的两位德国技师过来,我要问问他们,这船如果拆掉,将来重新组装之后,还能不能保证行使。”左宗棠有些忧心忡忡地道。
通译将两位技师请到前面,转述了左大人的话,其中一位就“哇啦哇啦”地叫嚷了起来。
“他在说什么?”左宗棠惊讶地问道。
“回大人,他在说:刚刚交货的船,为什么要拆?贵朝廷和左大人当初交货期催得紧迫,德国船厂的工人为了赶时间,都加班加点,有时通宵达旦,容易才按时把它组装完。还是完好无损的新船,为什么就要拆?”
“拆是一定要拆,不拆,怎么能知道它们是怎么造出来的呢?”左宗棠道,“你只问他们,能不能保证拆完后重新组装,还能正常行使?”
通译为难地答道,“回大人,他说:如果左大人一定要拆,那就拆吧;但是轮船拆开之后,到时候成为一堆废铁,德国船厂也就一切都不负责了。”
这洋人好没道理,左宗棠生气道,“我们花了一百多万两银子买来的船,怎么就不能拆开看看?拆开后,船厂怎能就不负责?你跟他说,我们也不要他们出人手,只要两位技师在旁边指点指点就行。”
“回大人,他说:这个,恕难从命。我们德方船厂只卖船给你们,并不出售技术。我们对自己发明的技术都申请了专利,并且受本国法律保护。不仅不能告诉你们这轮船怎么组装,就是船上用来固定两侧船舷的小螺丝钉,也是顶级机密,不能透露给你们半分。”
连个螺丝钉洋人都视为顶级机密、“专利”,不能泄露给本朝半分!照这么说,那大清朝还怎么“师夷长技以制夷”?还怎么造轮船,兴水师?这洋人简直太岂有此理了!这真是“技不如人,气死行者孙”,但是从前本朝比洋人厉害时,怎么就没有听说过什么“专利”“保密”?
左宗棠满脸通红,过了半晌,忽然指着那德国技师拿着的一本轮船维修手册,说道,“那你问他,印刷、指南针、火药,都是本朝的先人发明的,是本朝的“专利”和“保密”,他怎么就用上了?为什么要看书?使用罗盘?还使用火药?”
“印刷、指南针、火药,都是清国人的发明?你没有听错吗?你没有理解错吗?没有翻译吗?这太难以置信了”德国技师被这些突然而然地冒出来的“清国专利”,吓了一跳,急忙辩解道,“…就算如此,你们当初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专利,也怪不得我们…”
左宗棠昂然说道,“我大清国比你们先进的时候,大大方方,倾囊以授;到你们有点本领,就躲躲闪闪,藏藏掖掖,这未免太令人不耻了。既然如此,就算以前你们不知道,这些都是大清国的‘专利’;从今往后,也请你们不要用我们的‘专利’了!你手上这本书,是用大清国“专利”印刷出来的,现在就请把它交给我。”
“但是左大人,根据我国的专利法,专利的保全,只在一百年以内有效,这些发明都已经过期了,很遗憾,已经不受保护…”德国技师竟然没有被吓倒,反过来提醒道。
“你放心,技师大人,”左宗棠还他一个“大人”,愤愤地嚷嚷道,“根据大清朝的专利法,本朝专利的保全,在一千年内有效,离过期还早得很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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