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听得八阿哥说起皇上有大差使派给陈演,伸了终是开口问道:“又是什么差?难不成还能让做河道总督?”
八阿哥摇着头,“还没有定准儿,我只估摸着皇上带着他巡了一月北漕河终归不会是没原故。不过他现在不过是正四品,河上的资历虽足,却不满三十,河台可是正二品,怕是跳不了这么快。”
十四阿哥冷笑一声,“若是陈变之那死脑筋倒也罢了,赵世显那狗胆包天的,不知贪了多少河银,也没见得贡上来一点半点!”
九爷和十爷同声附合,十爷骂道:“这狗奴才就仗着救过驾,捉过朱三太子,不把爷们放在眼里,河银上的油水被他一个人吞光了!”转头看向八爷,“八哥,咱们可不能让这狗奴才小瞧了,得想个法子给他些颜色看看!”
九阿哥将葡萄红酒参入了乔家白里,又白又红的酒色儿在琉璃杯中泛着两面不同的微光,转眼又合在了一处,浊了起来,便也看不清是白是红了。
八阿哥笑了起,“用得着我们动手?他当初抓了朱三太子,这可是废太子时的大罪,太子爷和他是仇家对头,咱们的人传来消息,太子早就开始打主意了。”
十四阿哥一怔,“河道上的帐是做得滴水不漏么?四哥和老十三一直在查,就是寻不到实证,我也一直没动弹,赵世显才敢这样嚣张。太子爷凭什么在皇上面前扳倒赵世显?”
八阿哥起,不在意地笑着,“帐面上没有空儿钻,人可是有空儿钻的。谁叫赵世显召了个好女婿。如今人家已是投到太子爷门下了。再者,赵世显太过得意,他在淮安的奢豪,皇上未必没听到风声。”
十爷大笑着,“这样捞钱的好事儿,又皇上的宠臣子必是办得极密,咱们的人也打听到了?这又是哪个能干奴才……”
九阿哥笑而不,八阿哥看向窗外,凝春阁外满地金黄的落叶,他慢慢道:“秋去冬来,正是进肥羊羹的时节……”
北边地秋意越来越淡。江南天却还长着。淮安齐记牙行里送到河台衙门里地肥羔羊足有五百头。三千盏长明灯在河台府里挂了起来。备着好日子一耀豪富。
扬州府后宅里州知府兼河道同知陈演将康熙在奏折上详详写下地朱批仔细看过后。转手拿起直隶地界地河图。将九河汇流地天津卫重重圈了出来。
齐粟娘坐在书桌对面边描着卫夫人小楷。一边好奇道:“陈大哥。上回你跟皇上去巡北漕河。时常去天津卫么?”
陈演虽是专注看着河图是点了点头。指着河图道:“天津卫乃是南北漕河交汇之处。永定河等河亦在天津卫大沽口入海。
实是在北部河工重中之重。”
齐粟娘听到永定河由天津卫入海。便知道此处非同小可。停下手中地活计。探过头去看着河图“上回不是说还去看了黄河。但我看直隶地界并没黄河河段。”
陈演笑了起来,换了一副更详尽的河图,指着临界的山东黄河段,叹了口气“黄河改道后这几年,泥沙又堆积起来了。洪水一来,山东黄河水无处出海北冲出七八条小河,泛入了直隶境内河道。咱们在京城时不是听说永定河时时泛么多少也有这个缘故在。”
齐粟娘听得与永定河泛洪相涉,便知道朝廷必是极为看重到底永定河大水一来,京城不得安稳。她看着陈演眉头紧皱,不由问道:“陈大哥,你可是担心永定河泛洪的事——”
陈演终是从河图中抬起头来,看着齐粟娘苦笑一声,“直隶河图和地图都不甚精确,还得用西洋测量法重制,方能为河工助一臂之力。当时我在皇上面前提出这事儿,赵世显面上奉承皇上,私下里却不喜西洋三角推论的测量法,还是守着晋代传下来的制图测量法。如今朝廷里,只有皇上,我和何图华知晓这些测量法,其他的便是那些西洋教士了。”
齐粟娘听着这些,琢磨一会,“赵世显虽是个贪官,你不是说他于河工也颇为精熟?你和他再说说——”
陈演摇了摇头,面上越发不乐,“回扬州后,我发了四回的公文,把这些事反复向他说明,全没有回应,但天下各处的河图都应以西洋测量法重制方好,否则于治河便是大害——赵世显就死死守着咱们的老法儿,他当初在河工上的劲头和心眼,现在全用来捞钱!”说话间,将手中的河图丢下,重重坐在书桌前的交椅里,默默沉思。
齐粟娘听得呆愣,陈演再是说得有理,但品级圣眷都在那儿摆着,这事
过河道总督赵世显。齐粟娘心中担忧,小心翼翼劝哥,赵世显如今正得宠,你不是说过,这时节不做出头鸟,只做推墙手,咱们等一等,等他像噶礼一样——”
陈演失笑抬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正说话间,外头比儿领着小连进来,报道:“爷,十日后河台大人寿诞,大宴的贴子下过来了。”
陈演穿着一身新官袍,一脸不乐,看着齐粟娘给他准备六只红木礼匣子,“河工上的银子咱们自己填了还不够,姓赵的狗屁寿日还要送这许多礼!姓赵的怎么还不撑死!”
齐粟娘哧一声笑了出来,拧着陈演的胳膊,“竟开始说粗话了?”替陈演取过官帽,递了过去,柔声道:“消消气,谁叫他救过驾?咱们就当是送给皇上了。”
陈演哼了一声,磨牙道:“礼这堵墙推倒了,就剩赵世显这一堵了……”齐粟娘咯咯笑着“我知道你做推墙手的功夫越来越好了,但总得有人先出了头才行。你放心,他家的银子堆成了山,还怕没人眼红?咱们越多送些,他就越容易叫人看不顺眼呢。”
“这话说得是。”陈笑了起来,“他这回的五十大寿,不单是河道上的官员一个不拉,漕上九大帮、沿河五大盐区的盐商全都收了贴子,谁敢不备重礼送过去?就是连震云那样的人,也得老老实实带足了礼去淮安贺寿。他这回收的礼怕就抵得上他每年贪的河银了。”
府衙与连漕的老爷们都去安,两府里的女眷越发走动。只是齐粟娘再不敢拉着莲香出门去游船赏花,连府衙后宅都不敢请莲香过来,只时时过去,和她说说话儿。
眼见着了冬,齐粟娘算着日子,陈演快回来了。她坐在莲香院子里,一边慢慢竹着,一边和莲香、蕊儿说闲话,“如今内事儿都是那房里掌着?”
莲香微微笑着,“海静在她那里,自然她掌着。”看了一眼齐粟娘,“夫人不用担心,爷每月里来我这房里七八日,在她那房里是也是七八日,爷不是个糊涂人。”
蕊儿虽是消瘦,精神却好,上身穿着簇新缨哥绿绸衫儿,下头杭白缎子裙,说笑时头上的黄金珠钗轻轻颤动,“爷抬了董冠儿、秦萼儿入府,唱曲也不用叫她,唱戏更是不用叫她。爷每月都有三四日到了奴婢房里。一碗水端平了,自然就消停了。”
齐粟娘听得牙酸头痛,甩了头,叹了口气,“只要你们都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就好。为了生意上的事儿,我一月多在外头,心里还一直担心,现下回来了,连大当家和我们家的爷都去了淮安,正好可以陪陪你们。”看着籽定、半叶拉着比儿到后头去了,悄声道:“怎的还把她留在身边?”
莲香和儿对视一眼,莲香无奈道:“她不一样,她是爷的旧人,平日就是犯了些错,连大河和连大船都会替她遮掩,爷不开口,谁能动她?再者,她也不是那房里的人,我也不能把她打发过去。”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明白,我平日里没有薄待她半点……”
蕊儿看了看齐粟娘,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方摇头道:“不是姨奶奶的缘故。奴婢猜,怕是爷的缘故……”
齐粟娘一惊,抬头看了看门帘,媳妇丫头们都在外头廊下说笑看花。
莲香凝视蕊儿,“当初爷要抬我做正室,你就劝我安于偏房。我那会儿只当是玩笑话,没听你的。反而连累了你。如今你怎的还不和我明说……”慢慢道:“当初,半叶也劝我早早筹划,寻夫人替我作主,把这立正室的事儿提出来,当时她对我是何等的忠心……”
蕊儿缓缓摇了摇头,“夫人去提,和爷仓仓促促来办,是两回事儿……”看着还要追问的莲香,“奴婢这话儿只能说到这里,再说就要招祸了……”
齐粟娘看着对视的两女,只觉空气格外凝重,勉强笑道:“既是这样,咱们就不怕。再等一两年,等大当家再觉出你们的好来,我就去和大当家提立正室的事儿。”
莲香收回眼光,看向齐粟娘,摇头苦笑道:“怕是等不了了,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总是要去淮安的……”
齐粟娘一惊,正要问话,突听得外头一阵乱,帘子一揭,一个小丫头一脸慌怕奔了进来,竟是留在府衙后宅里的枝儿,只见她边哭边说道:“奶奶,不好了,小连哥递信回来说,河台大人在寿宴上被圣旨锁拿到京城,爷也被抓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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