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有多久,书雨就急匆匆走了回来。我见到她的面色,已经预料到事情结果。果然,她说道:“娘娘,我们还是晚了一步,那个人已经被杀死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是怎么死的?”
书雨缓缓说道:“娘娘,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奇怪。那个人好端端的,忽然就死掉了,也查不出是个什么缘故。这件事看起来就好像完全是意外,只是奴婢知道,这一定是有人处心积虑策划杀了他。娘娘,对这件事儿,你是怎么看的?”
我摇摇头,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依照哀家看来,只要可以抓到小李御医,这件事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我只是恐怕,小李御医如今也已经不在人世,被人灭了口。”
书雨低下头去,不敢说话。半晌,我才缓缓说道:“书雨,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清楚的,绝对不能让青瑶王妃这么死了。要是有朝一日,哀家到了九泉之下,薛王爷问起哀家,青瑶王妃是怎么死的,哀家该怎么说才好?”
书雨说道:“娘娘请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帮娘娘查出真相。这件事,奴婢总是觉得事关重大。要是不查清楚,恐怕......”书雨说到这里,我与她已经是心照不宣,于是不再多说。
谁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有理出头绪来,到晌午用膳时候,晗晗却来报我:“娘娘,刚刚奴婢得到消息,据说青瑶王妃的侍婢影子,不明不白的死了。”
又是一条人命!
书雨紧紧皱着眉头,问道:“晗晗,你可知道影子是怎么死的么?”
晗晗说道:“启禀娘娘,姑姑,影子是怎么死的。奴婢并不知道,只是听说她的死状非常可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恐怕的事情被惊吓而死的。还请娘娘定夺。这件事该怎么做。”
我见晗晗如此紧张这件事,心中已经明白大概,于是问道:“晗晗,我看你这般紧张。是不是外头又传了关于哀家的什么谣言?”晗晗低头不语,我心中已然明了。
这件事。虽然当事人一个个死去。一切都已经死无对证。我总是觉得。整件事与东宫地那位。有着密切地关系。我原本以为古想容。是一个与世无争地女子。但是经过书雨一番分析。我便不再这么觉得了。书雨平时。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她每次说一件事儿。都是很有道理地。
比如说以前地时候。她曾经劝说我杜林若是害我地人。我一度不肯听从。结果到头来。我地儿子也间接死在杜林若手中。所谓牵前车之辙。后车之鉴。一切总是有因才有果。
我在打算接古想容入宫地时候。书雨就曾经提醒过我。说万万不可以养虎为患。我一度没有听从。事到如今。我却也觉得了。
只是。要是青瑶王妃是死在古想容地手里。我实在想不明白。古想容与李青瑶同为薛王爷地遗孀。为何要相互残杀呢?
书雨地话。却为我解开了心中地疑惑。书雨说道:“娘娘。虽然说古想容与李青瑶。同为薛王爷地遗孀。只是。李青瑶地脾气。想必你也是知道地。她为人暴戾恣睢。对薛王爷地姬妾动辄打骂。但是古想容却不但能够存活下来。还能顺利产下皇上。可以知道。她实在是一个有手段地人。”
书雨说得。甚得我心。我想起那日她提醒我。接古想容入宫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地话。心中这才觉得有些后悔起来。只是。事已至此。便是后悔。也没有什么法子。为今之计。我要做地。是想办法打消古想容地野心。
对于她,我暂时还不想赶尽杀绝的,毕竟,她是薛巡的亲娘,是东宫皇太后。要是等薛巡长大后,怨恨我害死她的生母,那该如何是好?
我对书雨说道:“书雨姑姑,你帮我想法子弄一缕头发来,找人送到古想容那边去,就说是哀家感念她与李青瑶姐妹一场,特意留了李青瑶的头发给她。希望她能好好保存才是。”
书雨缓缓点头,说道:“娘娘这计策,倒是也高明。”
我笑而不语,不管怎么样,这段公案,就算是这么不了了之了。我现在担心的,是袁震东那方面的情况。
我独坐在椅子上,心中忽然有几分凄凉。想当初,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乡下女子,到了如今,却已经是万人之上。可是,处于这万人中央,为什么我的心中,反而愈加恐慌起来呢?
晚上,明月欣儿陪着我看月亮。我对明月欣儿说道:“明月欣儿,你说这月亮有圆有缺,人世间地事情,却也是这样,要是我们可以回到当初,那该有多么好。”
明月欣儿笑嘻嘻说道:“娘娘,你在想什么呢。你才二十几岁,干嘛说的这么悲观。想当初那么多劫难,我们都过来了,到如今娘娘已经是权倾天下,为何反而不快活呢?”
我摇摇头,说道:“明月欣儿,我的心中不快活,你心中又何尝快活?总而言之,是苦了你了。想当初,一切都如同梦幻一般,而今,曾经在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我远去。”
明月欣儿问道:“娘娘,你是不是想念老爷了?若是想念,不妨把他请进宫来,或者娘娘也可以回乡省亲。”
我缓缓说道:“如今国家内忧外患,我哪里能走得开?而我爹爹,又过不惯这宫中的生活。”
明月欣儿好言安慰我说道:“娘娘,等过一阵子,国家太平了,娘娘就可以回乡去了。到时候,我带着明月香回去给老夫人他们瞧瞧。姐姐,我是跟着你走了这么多日子,看着你受了很多苦,慢慢才有了今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在我心中。你不但是我姐姐,更是能关着西宋千千万万老百姓饱暖的娘娘。”
我看着明月欣儿的明眸,发现她一下子成熟长大了很多。我们两个正聊着,书雨端着一碗西域银耳莲子汤走了进来。她说道:“娘娘,这是从西域过来的银耳,你尝尝味道可有什么不同。我刚刚派晗晗给冰凝姑娘送了一碗去呢。”
我问道:“冰凝最近还好么?自从她冥婚过后。我见她深居简出,就很少出来了。”
书雨叹息道:“娘娘,所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娘娘也别要太往心里面去了。”
我点点头,说道:“书雨,我给袁震东送去的信函,大约明日可以有个回音。若是他不肯臣服朝廷,你说怎么办才好?”
书雨脸色大为惶恐,说道:“娘娘。这是国家大事,奴婢哪里敢妄言?不过依照奴婢之见,袁震东袁大将军当初死心塌地扶植皇上。对娘娘又忠心耿耿,他一定会听从娘娘劝谕地。”
“要是他不肯呢?”我说道。
“要是他不肯......”书雨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他会主动向娘娘请求,以解除手中的兵权来威胁娘娘。到时候,娘娘若是顺水推舟,也不是不能够。只是奴婢却劝说娘娘千万不要这么做。因为袁大将军毕竟兵权在握,娘娘要是削了他的权,恐怕他会怒发冲冠,一怒而反。娘娘宜派人安抚。袁大将军感念娘娘的情意,自然就不会反朝廷,而且说不得会顺从娘娘的意思。第二种可能,就是袁大将军出兵反朝廷,不过依照奴婢看,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地。”
书雨分析的在情在理,不过也深深触动我的心。我心想: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与袁震东会是这么一种关系。就好似当初皇上皇太后与明天鹤一般。难道当真有一天。我会与袁震东兵戎相见么?那,实在是我不愿意见到的。可是若是当真有那么一天,又谁也没有法子解决。除了兵戎相见,又能怎样?
第二天一大早,袁震东地信件果然到了,只是不是给我地,是派人递给皇上地。皇上年幼不懂事,还是递到我手中来。不过如此一来,含义却又不同。若是袁震东只派人直接把信件递给我手中。总说明他还感念当初与我地一番情意。如今他直接递给皇上。摆着公事公办的样子,却又完全不同了。
果然是一封请求告病还乡的奏章。袁震东在奏章中说。他连年为国争战,身体多处受伤,身子越来越不好,请求告病还乡修养。袁震东身上的伤痕,我也是曾经见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他旧事重提,无非就是要挟之意。
我心中震怒。只是怒归怒,却不能说出来。毕竟书雨说的对,袁震东如今是封疆大吏,手中握有兵权,要是贸然准了他,他起了反心,我孤儿寡母在京城,势单力薄,要是想与他抗衡,却是不能够的。
这封奏章,我想了很久,以皇上的名义颁下圣旨,派人前去边疆,安抚袁震东。不但保留了他地兵权,另外还封他为镇关侯。我这么做,既是为了国家之意,另外从我心底,也当真不愿意与袁震东闹翻。想必,袁震东心里,也和我一样的想法吧。
圣旨颁布后,我心里觉得踏实很多。我还是了解袁震东的,要是我不了解他,当初也不会对他委以重任了,虽然我明明知道,有一天我们之间地关系,就会像是当初的皇上、皇太后之于明天鹤一般。
这件事解决后,我决定去见一见古想容了。虽然,书雨听从我的吩咐,给古想容送了一缕头发去,说是李青瑶的发丝,来警示她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我想,她既然有这份心,想必是不会因为我一个警告就不做的。
我去见她,竟然已经在她预料之中了。她见了我,丝毫也不曾惊慌。笑道:“太妃姐姐来了,请上座。”
我微微一笑,也不推让,就在正中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忘记去看她的神色变化。她的脸上,果然闪过那么一丝地不自然,但是很快的恢复如常。
“太后妹妹,”我笑道:“我今个儿来。倒是也不为别的。最近这些日子,国家政务繁忙,我没有来陪着妹妹喝茶聊天,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妹妹才来这皇宫中,想必还有些规矩不习惯。我总是怕冷落了妹妹,希望妹妹别怪罪才是。”
她却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姐姐不用担心。我有巡儿陪着我呢。”
她的话,刺激的我心中有些疼痛,她还有巡儿,而我,却是孤身寡人了。
我心中虽然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道:“太后妹妹,青瑶王妃地事情,想必妹妹也听说了。青瑶王妃总算还是一个不错的人。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呢?哀家心中,实在很是伤心。哀家想妹妹与她,毕竟是姐妹。所以特意派书雨送过来她的头发,还请妹妹妥帖收藏才好。”
我故意口称“哀家”,无非是想让她明白,你虽然是太后,我只是一个皇太妃,可是,有权自称“哀家”地,不是你这个皇太后,是我这个皇太妃。我只想提醒她。到底在这皇宫中,谁说话算话,谁才是统领这皇宫的人。
果然,她有些不悦,却强行压制住了,她说道:“请太妃姐姐放心,妹妹已经记住了。”
我站起身来,说道:“如此,我也不多留了。书雨。我们回去吧。太妃妹妹也不必远送了,只送哀家到宫门口就是。”
“是。”古想容无可奈何地站起来,送我与书雨出去。
走出长安宫,我问书雨说道:“书雨姑姑,这件事你怎么看?”
书雨面色严肃,说道:“娘娘,依照奴婢看来,这古想容,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娘娘一度忍让她。却也要有个度才是。我看她野心不小。恐怕会对娘娘造成威胁。何况,有一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书雨跟了我这些年,很少说话这么避讳,我知道她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因而说道:“书雨,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难道我连你也信不过么?”
“是。”书雨缓缓说道:“娘娘,你应该明白,皇上毕竟是古想容的亲生儿子。若是等皇上长大些,古想容要想对付娘娘,皇上是绝对不会站在娘娘这边的。”
书雨的话,正好说中我的心事。我叹口气说道:“难道当初是我错了?我原本不该把古想容召入宫中来,还让她当皇太后。”
“娘娘也没有错。”书雨说道:“要说错,错的人也不是娘娘。娘娘这么做,也是考虑皇上与古想容地关系。为了让皇上将来不怨恨娘娘。要说有错,错地也是古想容,娘娘你一片真心对她,结果她才来宫中这么短时间,就按捺不住野心了。不过也幸亏是她这么早就暴露了她地野心,不然等到皇上长大,娘娘还政后,有皇上为她撑腰,她那时候想与娘娘斗法,娘娘还不似今日这般容易赢过她。”
我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书雨一眼,苦笑道:“我能赢么?”
书雨点点头,说道:“娘娘,自然能够赢。只是,奴婢希望娘娘能狠心一些,先下手为强。如今皇上年纪小,不懂事。若是那位东宫娘娘不在了,娘娘你便是皇上的亲娘。等到皇上长大后,也只会认得娘娘你这一个亲娘。便是皇上知道了古想容才是他地生母,他也会知道是娘娘你曾经把古想容接入宫中,册封古想容为正宫皇太后,皇上感激娘娘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怨恨你?如今,奴婢担心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娘娘恐怕下不了决心。”
书雨的话,自然是说到我心中了。可是让我现在就去对付古想容,我却觉得有些为难。
第一,李青瑶的死,我们只是怀疑是古想容做的,要不是她做的怎么办?第二,古想容的野心,也只是我们猜测而已,并没有找到真凭实据。要是古想容并不是那样一个人,我错杀了无辜,将来该怎么面对巡儿?
我对书雨说道:“书雨,这件事,容后再说吧。不管怎么样,暂时古想容是没有法子对付我的。你说是不是?我当真不想让巡儿恨我一辈子呢。”
书雨叹息道:“我与娘娘说这些话之前,其实已经料到娘娘会这么说了,希望一切都不要太晚。娘娘,在这宫中,万万不可以心软才是。要不然,到头来吃亏的只是自己个儿。”
我与书雨说着聊着,已经到了长庆宫门口。明月欣儿欢欢喜喜迎上来,说道:“娘娘,你可知道谁来了?”
我见她笑逐颜开,笑问道:“明月欣儿,到底是哪个来了?把你欢喜成这个模样。可是海统领来了么?”
明月欣儿吐吐舌头,说道:“娘娘,你糊涂了,海统领他是外臣,怎么可以来这里。是国丈大人来了。娘娘,就是你爹。”
我听了明月欣儿地话,大为高兴:“明月欣儿,你不是说着玩儿的吧。要是你骗哀家,哀家可要将你治罪。”
明月欣儿低下头,装作很委屈的模样,说道:“娘娘,我便是骗谁,也不敢骗你,对么?不但国丈来啦,还把小二黑带来了呢。”
这真是一个喜讯。我立刻往宫里头走,说道:“我去悄悄去。”明月欣儿和书雨紧紧跟着我走了进去。
明月欣儿没有说谎,我爹果然带着小二黑来了。
见到我,我爹老泪纵横,往前走两步,用袖子擦着眼泪说:“闺女,你......你果然出息了。我就知道你以后会出息的。”
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又高兴,说道:“爹,你这是做什么嘛。你瞧,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你不是说不喜欢京城,不喜欢皇宫的么?这次怎么肯来了。”
我爹听我这么一说,眼泪又流了出来。他说道:“闺女,我......我那么久没有见你了,能不想念你么?我听说你在宫中已经当了皇太妃,就来看看你。小二黑说从来没有见过皇宫,就跟着爹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