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砂
作者:苏影1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871

影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无力,这才想到被点的穴道)+开。

而窗外,正有两个人在轻轻说话。

她听得出那个细细的女声是沈斐然。自从白王沈飞重新执政之后,沈斐然被关在洛澧禁宫,不久之后被简若尘带走。他们在一同前往辽阳京的途中遇到了独自一人的月影,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沈斐然便一直与她同行。

的确,怀孕比她所能想象的要辛苦的多,如果没有沈斐然,她一个人真的很难照顾好自己。

简若尘回京城打点之后,她们一直住在大酉和巨泽交界的地方,远离两国都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原本一切的生活都很平静——

直到那天,她听说辽阳京大乱,裕德皇帝自尽,龙骑将军奚仲因勤王被杀,最后得到传国玉玺的人竟是蜀王慕容捷!

就算她是这么刚强的人,听到之后也几乎晕了过去。

她不顾一切的想要牵马回京,却被刚刚赶到的简若尘点了穴道关在屋子里。

她知道他们是为她好,如今的辽阳京正是最混乱的时候,新帝准备登基,暗中剪除前朝旧党,全城封锁出入困难,每天都是酷刑厉法。她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实在不应该再去那样的地方。

可是又怎么能不去……爹爹死了,哥哥生死未卜,还有——他,他是那样执着的想要登上王位,如今赢得却是别人——

她也听说何倥偬死了,羽旧部被蜀军全歼。他已失去了所有凭恃,他到底会变成怎样?

虽然他说过不需要她。虽然他也许从来没有爱过她。但是她还是做不到像他一样地狠心!

她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飞回到京城去。可是意识虽然清醒着。身子却还不能动弹。只能听窗外地沈斐然轻轻道:“月影还没醒呢。你有什么消息先告诉我。我斟酌着再和她说。”

一个低沉地男声响起来。正是简若尘:“这……恐怕不能说给她听了。”

“怎么?慕容苏被定罪了?”

“谋逆之罪。正下在宗人府天牢里。”

“要处刑么?”

简若尘的声音顿了顿,更压低了一分:“五天之后,车裂之刑。”

沈斐然似乎吃了一惊,好半天才道:“这么重的刑?看来慕容捷真是不给他活路了!”说罢,她又低哼了一声,“这也算自作自受吧,这可是当初他自己的选择。只是别给月影知道了,那傻姑娘一根筋,别人都不要她了还心心念念的想着。知道了没准儿又要跑回去——哎,你那穴道点的牢不牢靠啊?”

简若尘向来不和她一起胡闹,沉声道:“我来这儿还有另一件事。前两天,我的府上翻墙进来一个全身是伤生命垂危的女子,这个女子一定要我带一封信给月影。”

“女子?什么信?”

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想是沈斐然正在看那封信,简若尘则继续道:“那女子是被军中的兵器所伤,想来是宫里头大乱那时候逃出来的。我本想多问几句,但她当时已经昏迷。等我找来大夫替她疗伤,她却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

“哎呀,怎么会这样!”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斐然已经低叫了起来,刚叫完又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很是忧心:“简若尘,你说如果这上面的写的都是真的,那慕容苏岂不是很冤枉……”

“因此我才连夜赶来,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简若尘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些犹豫,果然换来了沈斐然一阵轻笑,娇嗔道:“你就承认我足智多谋又能怎样嘛?别人还说你是潇洒豁达的京城贵公子呢,夸一下女孩子会死啊……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别杵在这儿说话,万一吵醒了月影可就糟了。这信先放我房里,我们出去一边吃饭一边商量。”

窗下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月影已经默运内息冲开了穴道,直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她才从床上翻身坐起,也顾不上披件外衣便往沈斐然的屋里冲去。

在她枕边果然有一封染着血迹皱皱巴巴的书信,月影急忙展开,只见上头的字迹十分潦草,似乎是写信的人匆忙之间才写下的,字迹间夹杂着鲜血,看来写字的时候已经受了伤。

信的内容很简单,说的正是她经历过的事——那天她前往京城看望慕容苏,在院子里遭遇禁卫军埋伏,她救了他,最后却被无情恶毒的言语生生的赶走。

——可是,可是事情竟然不是那样的!

原来他是受到了胁迫不得已而为之;而胁迫他的那个人竟然是朱丽!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

他?

看着信纸末尾的“请施予援手救王爷脱困”和“叶逢苏”三字,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不,不行!她必须要找他问个清楚!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她都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心里有声音不停的催促——他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不能死!她的手脚都已经颤抖不已,冷汗沿着额角淌下来,心里却清醒无比。她迅速收起那封信,回屋穿上外衣,牵上马绝尘而去。

无论如何,他不能死!

×××××

简若尘和沈斐然追上月影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傍晚。

四天前,当他们吃完饭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应该被点了穴道的月影早已不在床上,而沈斐然房里的那封信也已经不翼而飞。

两人一路追去,直到辽阳京近郊才追上了她。

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在一处山坡上休息,原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更是苍白的可怕。若不是因为她练了武身子健壮,一路上又小心的用真气护住了胎儿,换作普通人,早就体力不支了。

沈斐然并不是个热心多情的人,但此刻也忍不住眼眶湿润,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道:“死丫头,你真是要死啦!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帮你么?要救慕容苏,难道简若尘就不比你亲自出马更合适?你还怀着孩子呢,要了爹不要娃,哪有这个道理!”

紫衣女子勉强一笑,道:“我没事,放心。”

“我们本来就决定要去救他的,要不然你哪能安心的生孩子呀。”沈斐然掏出一块丝帕擦了擦她额角的冷汗,叹了口气,“别什么事都一个人去做,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月影皱了皱眉,说不出心中是种什么感受,半晌才轻轻道:“对不住。”

沈斐然曾在巨泽洛澧亲眼见过两人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回头想想若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情形,说不定行动比她更加激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水递了过去,道:“休息一会吧,等一下我们一起进城。”

“辽阳公子”简若尘是京城的旺族,而慕容捷初登大宝,尚有许多事要依靠原先京城的门阀贵族,因此三人入城并未受到太多盘问。可就在他们在酒楼中商量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外头却突然起一阵骚乱。

几个闲汉奔过街市,大喊道:“大家快去看哟,西市又要行刑啦!”

百姓一听此言,纷纷交头接耳摩拳擦掌,就连酒楼的客人都窃窃私语起来。议论声一丝不差的传进了三人的耳中:

“兄弟你知不知道,这一回又轮到哪个大官儿啊?”

“听说是大名鼎鼎的奚少将啊。奚老将军被新帝杀了之后,那一家子就遭了殃啦!”

“这么战功赫赫的大将也要处死?京城里看来要改天换日……”

“嘘!少说两句,当心被人听了去治罪!奚少将还不算大人物呢,你看看,信王是皇帝的兄弟昨天还不是照样在西市给行刑了?那些皇家的事,咱们普通百姓懂什么?”

“说的也是,还不如去看热闹!”

“走咯……”

喧闹中,只听到“当啷”一声杯子落地的声响,简若尘和沈斐然对望一眼,心中知道不好。沈斐然急忙握住月影发抖的手,简若尘则抓来一旁的小二低声问道:“外面这怎么回事?”

小二左右看了看,见人不多,这才俯下身子道:“这位客官不知道么?这两天京城里天天斩人,那些大官儿公子小姐的,不知道给斩了多少呢。这不,今儿个轮到前朝的少将军啦……”

“那昨日呢?那些人口中说的‘信王’是谁?”

见他面色严峻,小二有些害怕,更何况非议皇室宗亲罪名不小,顿时闭口不语,直到简若尘塞了一块银子,才声如蚊道:“三位是外地来的吧?信王爷……他可是如今这位新皇上的弟弟啊。原先号称辽阳京第一王爷,风流倜傥的名声可是连我们这种小老百姓都听说过的。只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新皇上,就算之前已被先帝废黜,这会儿还是被抓了回来,车裂呐……啧啧,到处是血。那个场面可是……我都不敢看……”

“简若尘!若尘……”沈斐然急忙扯着简若尘的衣襟,“别问了,再问下去要出人命了……”

简若尘一怔,看向窗边的月影。

她没有昏阙,也没有哭泣,只是紧紧的蹙着眉,一只手按在胸口,另一只手却捂着唇,手指之间沁出了缕缕血丝,正顺着指尖慢慢淌下。

见她身形欲动,简若尘立刻出指如飞点了她周身的大穴。月影心神激荡之下避无可避,只能呆呆坐

,然而眼中弥漫的那一丝幽光,似有若无,似伤若痛]T狂的呼喊却又一切寂灭,叫简若尘不忍再看。

他吩咐道:“小然你看着月影,我去想办法把奚少将救出来!”

×××××

她望着暗无天日的牢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腐烂味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此消磨了生命,又有多少人最后变成一堆无人问津的枯骨。

他最后几天,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的吗?

她举起手中的火把,火光缓缓照亮这处狭小的囚室。这是简若尘调查宗人府的卷宗才找到的地牢,是慕容苏行刑前三天所住的地方。

这么暗这么脏,他是那样爱干净的人,怎么能忍受?

她想起穴道解开后不顾阻拦的冲到西市的刑场,那里的灰砂地上还残留着昨日行刑后的血迹,五条长而清晰的血痕朝着五个方向消失。这样惨烈丑陋的死法……他从来怕痛,更怕丑,恐怕亦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吧?

可是她终究还是晚来了了一步!那两个人留不得他,甚至不愿意等到五天之后……

她的手指慢慢抚过满墙凹凸不平的刻痕,那上头涂抹着历来无数犯人临死前的手迹,层叠的画和字几乎看不清。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看到一个很小却很清晰的娟秀字迹,像是才刚刚刻上不久。

那是一个“月”字。

眼眶中蓄积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

自她十五岁及,已经没有再流过眼泪。然而这一晚,在这个散发着死人脓血的臭味,黑暗肮脏的牢狱里,她的泪水如同决堤一般,毫不遮掩的宣泄着心中难诉的伤痛和绝望。

为战死的父亲,为这一辈子唯一深爱的男人,为了——再也不能相见的人!

万能的佛祖呵,若你曾注视世间万物的苦难,也请留下这悲悯的一眼,庇佑死去的人,平安往生。

×××××

宝庆五年六月十五,尚书令杨应同带领五万军马投靠蜀王慕容捷,裕德皇帝慕容晟自尽于御书房。蜀王进京,宣布成为新帝。

宝庆五年六月十八,信王慕容苏因谋逆罪被处以极刑,尸首抛入京郊岚山峡谷,无迹可寻。

宝庆五年六月十九,先代裕德皇帝手下少将奚月华在被押往西市行刑途中被不明身份之人劫救,从此下落不明。新帝尝使人搜捕,直至年后仍无所获。

十日后,新帝公布天禄文皇帝手书遗诏,宣布正式登基,改国号为淳平,帝号崇极,史称“天佑崇极皇帝”。自此,大酉历史开启了第一个全盛时期。

淳平一年,崇极皇帝立结发妻子朱氏为后,史称福懿明泽皇后。史载明泽皇后乃是大酉国史上最为强权的皇后。崇极皇帝之后,两代皇帝少年时期均由其辅政。明泽皇后六十五岁去世,终生无所出。

同年,崇极皇帝重整内务,下令废除尚书令相位,新立左右相辅政。前尚书令杨应同任左相,担任右相的则是宝庆三年遭裕德帝贬谪的司马裴其硕。

淳平二年,崇极皇帝在皇后的一再要求下,终于广开后宫,纳入妃嫔一十二人,其中十人育有子女。此后每三年采纳秀女,直到崇极皇帝去世,共有六子八女,后妃三十五人。

淳平五年,崇极皇帝内政整顿完毕,随即宣布东征。

八年后,巨泽白王于甸江赤水之畔自刎,巨泽灭国称臣。

自此,大酉成为后稷土地上的最为强大的国家,而绝云山脉以北的格局亦发生了巨变,北方六国被白朔大王子斑睢莲一一歼灭,骠骑之师正等待时机,积蓄力量,为与大酉做一场正面交锋。

那已是新的历史。

旧的一页终将揭过,那些记录了爱恨,生死,血和泪,风和火的历史,那些留名和不留名的王侯将相、英雄小人,终将变成滚滚洪流中的一滴水,清浊难辨,尽付尘埃。

古今多少事,俱付笑谈中。

————————————全文完——————————————

完了吗?没完吗?呵呵,那就要看每个人的希冀了~~~喜欢正史的,这就是结局了,不过我知道这个结局写完了一定有很多人会追杀我(我已经可以预见俺家小窝一片喊杀声了),所以呢——不是还有几个人没有交代吗,所以还会有——“历史不知道的结局”。

写完了,真不舍得,还有好多话要啊,等我在公众版重新长篇大论吧~~看文的大家,谢谢各位长期以来的支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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