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荼再度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两日之后的清晨。
当她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幔帐以及屋内陈设,马上便看见千树万树的脸上挂着熟悉的担忧之色。
“公主,您可醒来了!”万树娇俏的脸上有道淡淡的眼圈,憔悴了不少,想是连日来辛苦照料。
李如荼眨眨眼,接过千树递上的水杯,边喝边梳理病倒后的一些残破片段。记得她体力不支趴在马背上,然后是杜子兼带她下榻,迷糊中似乎有大夫给她诊脉,之后似乎看见韦正矩了。
她问道:“驸马去接我回来的?”
万树马上绘声绘色地说驸马一收到公主病倒在外的消息,便携同御医连夜快马赶去相救,果断与细心并重,把驸马夸得天上有地下就那么一个。
李如荼也不说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演说,心想万树这般喜欢说话,正好与那钱钱配对。
直到千树忍不住巧敲了万树脑袋,噌道:“公主才刚醒,你不好生伺侯,还在这里嚷嚷扰了公主静养。”
万树捂着头,也不恼怒,傻笑道:“对对对,奴婢该死。公主您先歇息,我这就去告知驸马好消息。呵呵。”
“先别急。”李如荼想起韦正矩,还没想好面对他的态度,转念道:“杜子兼呢?”正眉飞色舞地的万树顿了顿,怯怯地看了看千树。
千树上前答话:“禀公主,杜统领他……被韦府请去问话。”
李如荼从床上挣扎着起来。讶道:“韦府?”
“是。昨日早上。彭城韦郡公派人过府相请。说是想了解公主病情。杜统领至今未回。”
是韦正矩之父韦庆嗣?李如荼开始头痛发作。如果真地是要了解她地病情。请沈御医就可以了。看来。是出了什么事。
“千树。请驸马过府一聚。”李如荼眼中精光一闪。再补充道:“不与其他人知晓。”
千树没有遵命退下。脸色为难。
“怎么了?”李如荼愣了一下。
“驸马昨日一早,便被韦郡公支上京师办公务去了。”
“哦?”李如荼一挑眉,好啊,看样子公公似乎要亲自给她一个下马威,她怎么能逆了他老人家意呢?
“那,备车,到韦府。”
“是!”
坐在轻车上。李如荼无心去看窗外景色,此番以她的人威胁她进韦府,是韦庆嗣的意思,而且故意使开了韦正矩,只不过,这并不代表韦正矩不知情。韦正矩……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看来她要重新审视他了。
首次踏入郡公府,是因为家臣被“请”到府内作客,这是一位被威胁处于劣势公主的客人身份。李如荼并不生气,因为她本就不是正牌的新城长公主。公主府一早便有人前去通报,随着整齐的仪仗欢迎,李如荼大大方方地进来前厅,接受众人的拜礼。
接着,她便被请到偏厅,与韦郡公单独说些体己话。
韦家数百年地世家,即便是角落亦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各式字画瓶鼎,把显赫隐藏在精细雅致之中。
韦庆嗣已经端坐上座。手中拿着茶盅似是想得入神。李如荼知是假意,便恭谨上前行了个媳妇对公公的家礼,柔声道:“儿媳李见过公公。”
韦庆嗣似是惊觉她到来,也不拘礼,放下手中茶盅,对她招手道:“来来来,儿。让老夫与你亲近亲近。”
李如荼便大方走近。坐在最接近他的下方,端坐着。待婢女奉茶上点心,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喝茶,低眼思索。
韦庆嗣也不急着开口,嘘寒问暖一番后,便扯到天文地理去了。
李如荼心中急躁,怎么来了此处还是一副考试的架势,面上始终不动声色,等他开口。
待她喝过几盅茶,吃点心不知不觉已经半饱,韦庆嗣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观察的眼神,轻轻一笑,道:“听说公主自幼不但勤学,而且对佛理感悟亦是别有一番见解。”
李如荼愣了一下,借搁下茶盅掩饰过去,抬眼对韦庆嗣谦虚一笑,“公公见笑啦,儿见识粗浅,哪有什么见解。”
韦庆嗣以盅盖拨弄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梗,漫不经心地道:“儿在法门寺与定远大师的对话,老夫亦略有所闻。”
李如荼心中一寒,果然,他已经知道荣乘闺之事,即便皇帝下令封锁消息,本家的怎能不知内情呢。
她只得点点头,笑道:“定远大师慈悲为怀,指点于我,可惜我愚钝不可教也。”
“那么定远大师亦派来座下高僧前来弘扬佛法,儿真是得益不浅啊!”韦庆嗣叹道,似是真地为她倍受定远大师青睐而感到羡慕。
只是李如荼心中怎能不寒,澄然在她府中之事看来也逃不过他法眼,难道是韦正矩透露?他一袭白衣立于树下的如水眼波再次袭来,她摇摇头,不是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她难以想像那个如玉的男子会如此对她。那么……可能就是荆楚楚。
韦庆嗣看在眼里,眼底掠过一丝危险,道:“儿,矩儿痴情,老夫也乐得此美满姻缘,只愿你等夫妻白头偕老,此生足矣。”
哼!李如荼心中了然,原来是叫她不要坏了皇家名声,也莫要抹黑他们韦家的招牌。韦庆嗣非常清楚韦正矩对她的痴情,只是他并不傻,很清楚此番联婚是为了韦家百年功业。也为了向更庞大的家族利益。韦家可以牺牲荣乘闺,可以牺牲韦正矩,却不能让李如荼坏了大事。
看样子,他们以为她在法门寺与澄然做不能见人地勾当,还带到公主府内苟且。连同杜子兼也许是个情夫备选之一。
好一个韦氏!
李如荼脸上笑眯眯地道:“谢公公地美意,我与驸马是皇上指婚,姻缘天定,儿自当珍惜。”
此话是最简单地搬了她皇帝哥哥的面子来砸。李如荼面上恭谨,心中却没有把韦庆嗣的警告放在眼中。韦庆嗣把她的举动摸得一清二楚,却错过了最重要的一环,便是皇帝对她的感情。就是拿着这面死金牌,她便能天不怕地不怕,只是这份与皇帝之间的奇特感情同时也把韦家以为娶了公主能打开新局面地计划打得七零八落。韦家可能连怎么死,还没想清楚呢!
韦庆嗣吃了个软钉子,面不改色。仍是如沐春风般笑意不减,道:“儿与矩儿郎才女貌,确是般配。”
哼,还嫌没说清楚么?这老头子意思是说她不要妄想与高阳公主般坐拥三千面首。“确是,皇兄千挑百选,为我觅得夫婿,只愿……”李如荼说到这里面露黯然之色,似乎是想起了过世的长孙驸马。然后再凄然淡淡一笑,道:“儿曾在驸马面前立过重誓,生要同衾,死亦同穴。”
李如荼此话只是吓唬韦庆嗣,潜台词是“你要是害了我,你儿子也一并遭殃”,只不过,她如何猜得到,这故事的结局是应力她今日所说。
韦庆嗣果然是老狐狸,哈哈一笑又扯到其他地方去了。
首次交战。平手。
再谈了几盏茶功夫,韦庆嗣面上露疲色,李如荼便告辞出门,脚还没踏门,韦庆嗣忽又想起什么似地叫住她,说是路上不甚太平,刚好公主府地侍卫统领杜子兼在府中作客。一并归去比较妥当。李如荼便笑着退了下去。
出了门,李如荼才惊觉他们聊了快一个上午。因为费了心思抗衡,身子骨疲累不堪。却全无进食的意欲,便召了人备车回公主府。
在院子站了一会儿,杜子兼在家丁的带领下出现了。午后的阳光下,他依然整洁严谨,一张俊逸的脸上略微苍白,似乎多了分耐人寻味地表情,流露出一种她以前没有见过的决心。
李如荼没有了解他心境变化地心思,不外乎是听了韦府虚伪恭敬地话棉里带针警告他不要对公主痴心妄想之类的话,看他连正眼看自己一眼都不敢便揣摩到个大概。
他食古不化,不是她地错。
“走吧。”
“是!”
杜子兼除了远远看了她一眼,便跪下对着地面,不再抬头。
她看着他回避的目光,忽地心中有气,怎地她李如荼来唐之后便一直受着这些窝囊气,被庾夕利用,被皇帝困扰,被荣乘闺暗算,刚以为脱离虎口,原来是跳进了另外一个火坑,早上受韦庆嗣地气,现在连家臣都对她敬而远之。
她眨眨眼,恶作剧地笑眯眯道:“杜统领辛苦了,我们这就好好犒劳一番。”
杜子兼艰难地抬头,阳光之下,白雪把光折射在她身上地长袍,显得如宝石耀眼,由于逆光,她似是一个镀金的雕像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这一瞬间,日后他闭上眼睛仍能清晰地把捕捉到的那一霎那震撼还原。
神州名泉数润州,她以晶莹澄澈的水质名冠神州。润州有中泠泉、虎跑泉、鹿跑泉、珍珠泉、寄奴泉等十二孔,皆以清纯味美的水质闻名天下。其中尤以金山的中泠泉水质最佳,泉水绿如翡翠,甘冽醇厚,在唐就被誉为“天下第一泉”。若游人在畅游润州胜景之余,饮一杯中泠泉水新煮的香茗,仿佛在吮吸那母亲圣洁、甜美的乳汁,沁人心脾,滋润肺腑,可使登攀之劳顿时消弭。
润州名菜佳肴也是天下闻名,焦山鲥鱼是润州独有的上等名菜,为长江三鲜之一。其它还有水晶肴蹄、清蒸刀鱼、白汁洄鱼、蟹黄汤包、桂花白果、镇江狮子头等,其味鲜美可口,别有风味。
李如荼偏要吃这以金山中泠泉所做的润州名菜,所以便招呼队伍往市集中,最闻名地酒家去。
随着马车的摇晃,她的心情也一样七上八下,今日如此对抗公公,只是宣告她未来的日子也是在战争中度过。不过,即便如她以往想独善其身,也是只有被欺凌的份。按照历史,新城长公主便会香消玉殒,乘着还有两年时间以公主的身份护着,为何她就不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首先第一步是必须有属于她李如荼地个人财产,此番到各处了解一下风土人情亦好,首先从饮食业开始吧!顺道招摇过市,气气韦家老爷子,正想乐呵呵,马车已经停下。
“公主,到了,我等先清场,待妥当后再请凤架。”
李如荼犹自得意地掀开一角沙帘,当她看到精致地金元宝标志,愣住了。
众人居然把她送到了观海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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