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得很!照面都没打,便被人把身份都揭个干净!
夜云扬心里如是想,却不禁有些骇然——那发出中气十足一声喝的人显然就是那宝香阁老板王同史。之前瞧他身子枯瘦,不堪一击,没想到却是深藏不露……可,自己偷听已有好一会儿,为何他到现在才叫破?
疑窦丛生,却身不由己被陆仟一下扛起——门突然开了,一张年轻而苍白异常的男子脸庞出现在门边,平静得如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大小姐让你们进来。”
夜云扬感觉到陆仟微颤了一下,果真举步前行。走了几步,躬身放下他,便无声地跪下。
浅白银薇花铺就的漫天云蓦然映入眼帘,而云下,一身鲜亮绯衣的红笑歌正半倚在素锦软榻上,眸子清冷寒洌,不看陆仟,只静静朝他望过来。
那年轻男人越过他们,默默立到榻旁,王同史和卢傲的脸色愈发难看,只站在一旁不出声。
好一会儿,红笑歌才慢慢将目光移开,唇畔蓦地浮起丝淡淡讥诮,“你倒是越来越会跟我耍心眼了……”
这话不知是在对谁说,但王同史满脸的褶子分明颤了下,嘴唇抖索却不敢说话。
“阳光见多了,也会腻吧?刘渊在东区该有四年了呢……陆仟,让你和恬妞换,你不听话……如今你便与刘渊换换吧!”她轻轻抬眼,如刀般寂冷清洌。
那年轻男子闻言,面上荡起些喜色。陆仟依旧低头不语,但身子已难以自抑地抖颤起来。
夜云扬听得云里雾里,想替他分辨却苦于穴道被制,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
看陆仟不出声。她嫣然一笑。淡淡又补一句。“或者。你情愿领受家法?”
陆仟浑身一震。终于用种干涩地声音答道。“东区。谢大小姐开恩。”利落地起身。眼神复杂地瞥王同史一眼。悄无声息地退去。
那年轻男子也蓦地跪倒。一脸地欣喜若狂。“刘渊谢过大小姐!”
“好了。你去替他解穴吧。”红笑歌轻轻扬眉。“老王、老卢。方才说地事你们看着办。现在……让我和我相公单独待会儿。”
刘渊飞快地过来帮夜云扬解开穴道。乖觉地退下。王同史与卢傲却仍迟疑地望着夜云扬。不肯离开。
“反正有些事迟早得让他知道。现在说开了倒也省事……”她漫不经心地瞥眼夜云扬。一抹邪肆挂上嘴角。“我想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消息外露地——对么。相公?”
那两个虽眼中依旧浮有疑虑,但也不敢再多留,忙行礼退出门外。
门掩上,院里忽然静下来。风掠过树梢,花枝轻曳,数朵落花旋转着飘下。
红笑歌取了榻旁案上的茶在手,浅尝一口。抬眼见他仍站在原处发愣,不禁浅浅一笑,“坐吧。”
这……到底演的是哪出?
夜云扬茫然地望着她,身子却不听使唤地移过去,慢慢在她身旁的小杌上坐下。心中本是疑团纠结,震骇与怒气堵得喉头也发哽。可此刻不知为何,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心竟慢慢沉静下来。
风撩起她耳畔的发丝,血珠也似的耳坠隐隐闪烁。阳光从花与叶间透下,于她明净的脸上交织出奇异的图画。睫毛轻颤,眸里仿佛笼上些烟霞,淡淡地,却极是惑人。
“想问什么?交换吧,一人三次提问机会,答的人必须说真话。”
她的声音蓦地打破了这安静,甜美而诱惑,令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为之颤动。先前想好的质问之辞已不晓得飞去哪里,嗫嚅半晌,脱口而出的却只是低低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山贼兼暴发户的女儿。”她答得甚是爽利,仿佛连想都不曾想过。看他皱眉,又笑,“我们家确实是靠林业发家致富的,你不是也在我家待过几天,这点应该没什么疑问吧?至于老本行嘛,我只是闲来无事偶尔玩玩……”
夜云扬气结,张口便驳斥道,“普通山贼会无所忌惮地把白家少主带在身边?普通山贼会跑去街上卖假货骗人?普通山贼会在都城有这样的据点?普通山贼会把小孩子当货物来买卖?哼!你别把旁人都当作傻子!”
她不语,却只是睁大眼睛望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夜云扬更是火大,“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难道不对?”
红笑歌轻轻旋动着手里的青瓷茶碗,笑得有些奇怪,“你说得很对,也确实没什么好笑的。好了,你的问题问完,换我问你了。”
“什么?我才问了一个问题而已!”他猛地跳起来,一脸愤怒,“你出尔反尔!”
“呆瓜,自己回想下吧。”她嗤鼻,“你刚才一共问了七个问题——‘你说得很对,也确实没什么好笑的。’这就是我对你最后两个问题的回答。”
夜云扬愣住。良久,颓丧地重又坐下来,忍不住咕哝道,“总是你说的有理……你明明就是设了陷阱让我跳!我不服!”
红笑歌莞尔,“那好,看你这么呆,我再给你两次机会……相对的,一会儿你就得回答五个问题——想好再问,我可没那么多问题要同你交换。”
“好!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坏事?”他忽略过她话中的讽刺之意,心中暗笑——有她做榜样,他难道不会依样画葫芦?
“因为我不觉得我做的是坏事。”她盯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地道。
夜云扬愕然,回过神来愈发愤慨,“你!你……行!那最后一个——”想了老半天,确认无数遍不可能再被她轻描淡写敷衍过,这才开口,“你劫持白家少主,羞辱紫家兄弟……究竟有何目的?”
她收起笑容,浓长睫羽下,眸光蓦然如利刀出鞘,绚丽而锋锐,“这问题问得很妙……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喜欢。”
还是……被她耍了!夜云扬彻底石化,盯着她半晌说不出话。
她却放了茶碗,轻笑一声,“换我问你了。”
如同警钟敲响,夜云扬立时打足精神,死盯着她的嘴巴,存心要将方才的气恼一并还于她。
但,当那两片红滟唇瓣微微启阖,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夜云扬只觉得耳畔犹如惊雷炸响,脑子空白得可怕——
她问的是,“你姓夜,对么?”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