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少亭先前还有些后悔自己太过急进——红笑歌真要打算同他扛下去,狠话一出就再无转圜余地。如果现在身处宫中,他自然有信心逼得她不得不答应。可这地下市场他来过不只一次,却连动用紫家的力量也查不出确切位置。若此时翻脸,只怕弄巧成拙……
硬着头皮盯着她的眼睛,实则心底阵阵发虚。正冥思苦想该如何挽回,却见她蓦地转了态度,不禁暗呼侥幸。忙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个小金匣递过去。
她接在手中,抽出里头一张叠成两折的红笺抖开来,略一扫上头的两行字,便又照样收好递回给他。抬眼望他时脸上就浮起个甜甜微笑,“父皇,我去给您斟茶。”
红少亭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重又荡起抹雍容俊雅的笑容,“乖。”坐回榻上,悄悄扯袖蹭掉手心里泌出的汗,心道这丫头当真不好对付。难为老七是怎么捱过这十多年的……不过俗话说得好,一物自有一物降。她再有本事,不也照样被老七耍得团团转?只要寻对了方法,不怕吃不住她!
瞧她端了茶过来,定定神摆出副慈父模样,拍拍身旁的空处,“乖女儿,来,坐下叫朕好好瞧瞧。”
红笑歌也不扭捏,将茶盏搁在案几上,落落大方地挨着他坐了。
红少亭这才放下心来细细端详,只见她美目如水,樱唇含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年纪虽幼,却是清丽绝俗,气度高雅,说不出的妩媚可喜。若她再大个几岁,只怕光这张脸,这份气质,就没几个男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一念至此,不动声色地别开眼去,背脊上竟已是冷汗涔涔,直觉着红奇骏管她叫妖孽大有道理。
红笑歌似无半点不自在,任他打量许久,方盈盈一笑,“父皇,听说今儿个的拍卖会有人送了对麒麟镇纸来,上等的老坑翡翠,百年难遇……您不打算瞧瞧?”
红少亭的心底陡地一惊,送到口边的茶也差点打翻。瞥眼她蓦地变得似笑非笑的表情,暗叫不好,方才那点雍容闲适立时飞去九霄云外。只恨自己急于求成,明明知道她爱记仇,还偏在这当口落下把柄……
好在石室里只有他二人,再说他以前也没少在信上服软……罢了罢了!权当爹宠女儿,叫她扳回一局去,免得日后多生事端!
心念一定。腆脸笑道。“你也知道宫里地情况……往年你孝敬朕地那些东西。朕不是不喜欢。只是……”
“只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而您和三位皇兄地爱好偏又是最花钱地。对么?”红笑歌慢吞吞截断他地话头。扳着指头一一数来。“您地木工房里搁地都是上等沉香木。大皇兄就收集了一园地奇花异草。而二皇兄地寝宫里则摆满了各种古籍孤本……哦。我差点忘了。这回来阳鹤地路上。我淘到两尊无非大师雕地明王像。看来您又得多拨间屋子给三皇兄。不然放不下了……”
红少亭虽是发窘。却也不愿在这时候为了面子得罪财神。只低头喝茶不敢搭腔——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夜家出事之后。无人再挟制得住白可流。若不是红笑歌“经商有道”。红奇骏哪来那么些银手机轻松阅读:wαр.⑴⑹k.Cn整理两帮他撑面子?悔只悔适才说话不够委婉。如今也只好由得她搏个嘴上痛快……
她却不依不饶。“俗话说得好。钱是王八蛋。花了我再抢。所以父皇也不必担心儿臣会太过辛苦……”
红少亭险些被口中地茶水呛死。借咳嗽掩饰着心内地尴尬。红晕却早铺上耳根去。等缓过劲来。勉强挤出点笑容。“好孩子。你地心意朕明白——今天地拍卖会一定有不少好东西吧?朕真是等不急想瞧瞧了!”
红笑歌似乎也过够了嘴瘾。笑嘻嘻去弄墙上机关。
墙起纱帘落,外头的景象一览无遗——深不可测的黑暗中隐约有微光闪烁,从下往上均匀分布,星星点点怕有好几百处。
蓦然间,数道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抬眼往上望,看不到洞顶,只高处有几面偌大的铜镜正缓缓转动,将投射在镜面上的烛光无限放大,照亮了这个幽暗的世界!
当一切都清晰呈现眼前之时,就仿若蛰伏的巨兽突然现了形状,不由得人不震骇——那叠垒的青石自三面朝红少亭所在之处环抱而来,光滑的外壁上露出一排排以墨色纱帘遮掩的窗口。窗旁还悬有白底黑字的木匾,以一种奇异的符号将各窗区分开来。
而最底下那巨型的圆石大台子中央,一个赭黄锦袍的蒙面人清清嗓子,拿种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开始做拍卖会前的例行发言……
纵红少亭不是头回到此,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瞧红笑歌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趁机把藏在心底很久的那个问题抖出来,“丫头,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朕怎么就找不着这种风水宝地呢?”
哪知她嘿嘿一笑,如漆点就的眸子里荡上些狡黠,“您只要知道这儿的主人是您的女儿,而且确实是个销赃的好地方……不就行了么,父皇?”
红少亭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闷闷饮茶。她反倒来了精神,拽着他的袖子笑道,“父皇,父皇,您可知我今天为何要选在这里与您见面么?”
他一怔,明知她的答案一定不简单,却仍不由自主地答道,“隐蔽。”
“嘿嘿,这只是其一。至于其二嘛……您猜猜!”红笑歌那精致的眉眼蕴进点得意,好似个急于炫耀新玩具的小孩子般,露出种娇憨的小女儿神态,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红少亭有些愣神——他自认不是个严厉的父亲,可那三个皇儿一见到他就像耗子见了猫,畏畏缩缩。别说承欢膝下,就连抬眼瞧他的胆量都没有!
而这丫头,虽说命理古怪了些,态度转变的太快了些,老七也屡屡来信叮嘱他不可掉以轻心,但……谁瞧着她在眼前这般撒娇,心肠还能硬得起来?禁不住想要将那种笑容在她脸上留得更久些,便装出一脸茫然,“朕……猜不到。”
红笑歌笑得好似狐狸,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除了够隐蔽之外,两百个房间里,只有这一壁墨鲛纱是加了料的……就算我同父皇在屋里大吵大闹,外面的人也听不到分毫……当然,这只是个比喻。”<!--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