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恨之切(二)
作者:妃色琉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86

混账!”

这样的对话昨夜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紫幕锦却仍压不住腾燃的怒火。

把牙咬得喀喀直响,厉声斥道,“为了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你居然同你的亲爷爷作对!你可知你爹死后,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让你爬上现在这个位置?”

想起当初他遭人暗算,被塞入棺中埋了整整两日,差点丢了性命,而他最疼爱的孙儿居然也是帮凶,紫幕锦这口气就怎么都咽不下去。

紫凡不语,认真地直视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明白爷爷的苦心。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紫家。我,问心无愧。”

是,他问心无愧。

由盛到衰,再由洗重新开始兴盛的这个古老家族,离上一次的变革已经太久。固执地守着腐朽,连自己也会渐渐腐朽。

为五祖遗训所束缚,不能昏庸无能的君王下手。明知那龙座上的人并非天命之子,也只能一错到底。那么如今的紫家,除了维护着只懂得内斗的君王和带给人民恐慌之外,还剩什么呢?

他不愿意样下去,只是如此。如果注定他们永远只能活在黑暗中,起码,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希望是在光明下。

第二记耳光比先前的重许多,槽牙松,隐隐的酸痛。紫凡却咬牙不让自己倒下去,将口中的腥甜默默咽下。

很多事就算说出来。紫幕锦也不会。那个人地心已经被虚幻地权势所蒙蔽。从开始到现在。从不曾停下来看看别地风景。哪怕有朝一日。紫家真地覆灭许他依旧只会把错归到旁人身上去。

紫凡目光坦然坚定。令紫幕锦忽然感觉浑身无力。扭不正地秧子必须除去。这是紫家一贯地作风。但。紫家儿郎虽不少。承续他血脉地却仅剩他眼前地这个倔种。二十几年地倾心栽培。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高举地手终于颓地垂下。紫幕锦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定定望了紫凡几秒眼泪居然就下来了。

他不出声。就拿手虚虚挡住眼睛。让那泪沿着脸颊一路滚。仿佛被铁链在这里饿了整整一天一夜地人不是紫凡是他。

俗话说男儿流血不流泪。所以男人地眼泪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比女人地管用。何况老狐狸平素不管吃了多大地暗亏也不肯在人前示弱。可想而知他这把老泪地冲击力是何等震撼。

于是紫凡傻了。惶然、疑惑、不忍……一股脑涌上脸。木板终于无法再维持镇定。他迟疑地轻轻扯住紫幕锦地袖子。如儿时做错事般地无措。“爷爷……”

“理由……你至少得给我个理由……”

紫幕锦哽咽,怨妇也似的执念令紫凡开始头疼。僵持依旧没多会儿,紫凡就败下阵来,“好吧,爷爷,我说就是了。皇上他……他不是天命之子。”

紫幕锦的呼吸一滞,一抹厉色蓦地划过眼底。紫凡似浑然不觉,低头轻道,“南郡王和北郡王也都不是。如今看来故的西郡王才是真正的红家宗主。”

紫幕锦呆住,忙举袖一抹脸,低声道,“何以见得?”

红少亭不是天选的红家宗主,扶助红少亭上位的紫幕锦当然比谁都清楚。且若非以往所有证据都指向南郡王红奇骏们也不至于煞费苦心弄来红笑歌,用以诱杀他。但紫凡会这样说定事出有因。要是说他们真个儿弄错了人,如今他们又该往何处去寻那个即将承袭红家宗主印记的人?

紫凡犹豫了一下过脸去,轻道“因为……公主背上早已现出红氏宗主之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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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寒凉,水云阁二楼的走廊上,有绯衣男子正凭栏顾盼。他似乎感觉不到寒冷。衣襟半敝,如墨长发随意地搭在胸膛上,无端端透出种妖异的美感。

“睡不着?”

有声音自他身后蓦然传来,动听如金铃相击,含着难掩的笑意。随声出现的,是个银发红衣的少年。浅右瞳里跃动着金,好似虎眼石般神秘,是与平淡无奇的脸全然不搭的耀眼。

“是啊,怕你失约嘛……府内外守卫众多,你是如何进来的?”

红笑倾缓缓转身望着他,兰花指一翘,举袖掩口轻笑,好似姣花拂水,端地是叫人心荡神摇……也雷得他自个儿外焦内嫩。

话说这等雷人招数,没遇上麻烦,他是轻易不会使的。若是使了,那就意味着对方很棘手,譬如从前的笑歌,譬如眼前这个相貌乏善可陈的弱冠少年。

“山人自有妙计。”

离弦眨眨眼,一脸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其实你不用那么担心,我一向不会失约,何况是这么好的买卖……今天做得不赖,看来你已经想清楚了。”

红笑

一僵。微微别开目光,借袖挡住浮上脸来的不自“我不是不信你,可这种事实在匪夷所思……就算我真肯把一半的寿命让给你,你又如何拿得走?拿这等虚无的东西来做交易,你叫我怎么……”

“只要我能将允诺兑现,报酬方面我要怎么拿、拿不拿得走,那都是我的事,勿须你操心。”

离弦袖起手来,微微扬起半边嘴角,“若你没别的问了,请现在就决定要拒绝还是接受,给彼此都节约些时间。”

头回离她这般远,很是不习惯,下意识就开始模仿起她的动作来——他是无心之举,却令红笑倾暗暗一惊。目光沿着他的耳际滑向喉咙处不甚明显的微凸,又似不经意般溜过他的胸前,轻咳一声,微睐了眼琢磨着该找个什么借口才能近身查看。

离弦扬唇一笑,忽然欺近来,拉起红笑倾的手往胸口一按,眉眼间就现出浓浓讥诮,“所以说,我对男人没兴趣,你以后也可以省点力气。”

似乎心里想什瞒不过眼前这少年,这样的认知叫红笑倾又窘又恼。腾地胀红了脸,猛然抽回手来,又故作轻松地撩撩头发,“我接受——不过,我可不会同你立什么字据。

”白纸黑字,叫人抓住了还他又不是傻子,平白扔个把柄给人。

“不用那么烦。”

右眸中的金芒微微一闪,离弦轻抬袖,手中便多了颗流光四溢的莹蓝珠子,“要一滴你的血便足够。”

红笑倾还未回过神来,一个手指已他捉了去。也不知是怎么弄的,便见那白玉也似的指尖上渗出一点红滟,蓦地落进蓝光中,带起缕青烟。

“你!”红倾骇然后退。

“契约已成。”离弦却将珠子收起,嘴角牵起丝满足的笑意,“那么,三成的定金我先拿走了。待事成之时,我自会来收取剩下的。”

目的达成,他也懒得再装模作样。伴着声清冷低笑,身形幻作白雾一团,眨眼间便消散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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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时分,万籁寂静,月为阴云所遮,四下里黑漆漆一片。将军府的后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白延春一身黑衣,偷偷摸摸地顺着墙角溜出来。借夜色掩盖着身形,飞快地往城西而去。

快到西城门他方停下脚步,往守兵那边窥探一回,又悄悄摸进了一所宅院。

轻车熟路摸进东厢,靠近床边才唤了一声“少爷”,下一声便被蓦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影吓了回去。

“怎么样?有办法出去吗?”

熟悉的声音让白延春暗暗松了口气,收了出鞘的剑。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才低声道,“我刚去瞧过,严得很,短时间内恐怕不行……少爷,你做什么急着要出城?你不肯回家也就罢了,平安信也没一封,老爷……”

“别再叫我做少爷!我早不是白家的人!”

白延春还待解释,却听得他抱怨道,“这回好了,谁都走不了了!有勇无谋……你们做事从来都不留后路的么?”

你们?白延春愣了一下,警觉地握住剑柄,“少爷在跟谁说话?”

“难道还会是跟你说吗?让开!你挡到路了!”

床下忽然起了阵轻响,软糯的声音蕴着怒气飘出,白延春的小腿上便不轻不重挨了一下。他惊得跳开一步,拔剑对准了床前冒出来的那两个黑影,“什么人!?”

“你刚才说谁有勇无谋呢?嗯?”

空气里多出来种脂粉特有的香,那说话的人显然根本没把白延春的问话当回事,只捉住白云舒的话不放,“要不是你这瘟神莫名其妙跑出来掺和,我们怎么会落到这等境地?”

“我莫名其妙跑出来?哈!真是好笑!好像是你下帖子要我去玉满堂找你的吧?”白云舒不甘示弱,低声反驳道,“我还没跟你算那一棍子的帐呢,你倒有理了!”

“打你又怎么地?我的帖子都下出去几天了,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赶在那时候来,我不敲晕你,难道还要放你出去通风报信啊?不懂就不懂,还说什么对那儿的地形很熟悉……顶好我的姐妹们都没事,不然我跟你没完!”

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很是熟稔,白延春便将剑归鞘,退到一旁打算等他们先吵完。忽地想起玉满堂这名儿究竟是在何处听过,太阳穴不禁开始隐隐作疼。干咳一声打断他们的争执,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恕属下无礼——阳鹤最近出的这桩案子……该不会跟你也有关系吧?”

白云舒不语。那女子却笑起来,“哟!说了这大半天,原来你还没听明白啊——你家这位好少爷,就是带我们闯皇陵的人!”

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白延春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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