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几步,奉直又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回客栈的路,准备找个人问路,可一想语言不通,一时半会也找不一个读书人,想到若水主仆二人,连忙举目一看,俩人的身影还隐约可见,赶紧追过去,一直跑得气喘吁吁,才追上了。
“小姐请留步,我还有事请教小姐!”
主仆二人转过头,看着跑得直喘气的于公子,愣了一下,又忍俊不禁地笑了。
“公子还有什么事?”
“打扰小姐了,我住在云升客栈,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不知怎么回客栈,其他的人又听不懂我说话,只好再来麻烦小姐了。”
主仆二人又愣了,反应过来又忍不住笑了。
小丫头一本正经地板起脸:“哎,你有完没完,我们今天还想趁老爷和太太不在家好好逛街,你三番五次打扰我们。真想不通你怎么搞的,不但出门忘带银两,居然还连回客栈的路也不记的。我们又不认识你,凭什么一再帮你,何况你是一个大男人家,三番五次和小姐搭话,这不是毁我们小姐清誉吗?”
在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面前,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于公子更窘了,只好求救地望着美貌可人的小姐。
锦袍绾巾,风度翩翩,年少倜傥,英俊的脸上满是羞愧和求助,一直谈笑自如的小姐腾地一下红了双颊,眼里有了一层薄薄的羞意。
“虹儿,他是外乡人,不熟悉地方,帮人就帮到底吧,云升客栈好象离这还比较远,具体位置我们也不清楚。你去叫乘轿子,付了银子让他们把公子送过去。”
虹儿不满地瞪了于公子一眼,去找轿子了,只留下他们两个,气氛微妙而尴尬。
“小姐地官话说得真好。是否在长安住过?”
“不是。我出生在蜀郡。自幼在此长大。从没去过外地。我地奶娘以前在长安住过。我从小跟她学地官话。”
俩人好不容易找了一句话。就再找不到话了。
“小姐大恩。我一定不忘。我叫于奉直。家在长安内坊地安靖候府。这几个月都在外地游历。小姐如果有机会到长安。请一定不要忘了派人来找奉直。一定当尽地主之谊。”
“公子不必客气。你在你在外游学。那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真让人羡慕!”
一提起游历。奉直这才脱了窘迫。连忙绘声绘色地讲起他去过地杭州、岭南、等地地风光人情。小姐听得非常认真。满脸羡慕。
“小姐,轿子找来了!”
俩人谈兴正浓,虹儿带着一乘小轿,气喘吁吁地走来了,忘不了瞪奉直一眼,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小姐出来逛街,却让这位陌生的男子给搅乱了。
“银子付了吗?”
“当然付了!请这位公子快上轿走吧,我们还要逛街了!”
一看小丫头不耐烦了,想想确实耽搁人家时间了,奉直连忙致过谢,恋恋不舍地上了轿子,回头忘去,刚好佳人也在望着他,明眸如水,乌发如云,秋风轻轻吹动她的长裙,奉直的心狠狠地紧了一下,才刚见面,怎么就有了不忍离去的感觉?
打发了奉直,虹儿开心地跟着自家小姐,准备好好地逛街,去买喜欢的胭脂水粉和首饰,不由得乐得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才查觉小姐不太对劲。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平时一逛街就满面笑容的小姐这会象变了一个人,只默默地走,既没看街道两旁的东西,也没有笑容,一双原本无忧无虑的眼眸多了一种虹儿看不懂的东西,看起来更动人了,不过虹儿凭直觉感到应该与那位公子有关。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生那位公子的气了?他已经走了,咱们不管他了,好不容易出来就好好逛街吧,那边有家首饰铺子,咱们过去看看吧。”
虹儿欢呼雀跃地拉着若水去看首饰,若水却一直心不在焉,意兴阑珊地任由虹儿拉着逛了半晌,随便买了一些小物件,估摸着父母快回来,才急急地回家去了。
回家以后,活泼开朗的若水莫名其妙地变得沉默起来,整天心不在焉,不是坐在窗前发呆,就是坐在池塘边弹琴,可谁都听得出来,她的心根本没在琴上。
虹儿有些不懂小姐为什么会逛一次街回来就变成这样,以前偷着溜出去一次,主仆俩都要开心好长时间。不就是碰到了一个外乡的年轻公子吗?也不至于让小姐变成这样,难道她去找轿子的时候,那位公子说了什么让小姐不开心的话,仔细想想又不可能,他怎么会得罪真心帮助自己的人呢?
一想起那位公子的窘样,虹儿总忍不住要笑。这天若水又坐在池塘边弹琴,听到虹儿扑噗一声笑了,奇怪地问:“你这丫头,好好地坐着绣花笑什么了?莫不是昨夜做了什么好梦?”
“小姐,我一想到那个于公子的窘样,就不由得想笑,太好笑了,一个大男人家,穿着上好的衣服,却吃了人家的两碗面没有银子付,而且还走丢了不认得路,真是太可笑了。”
虹儿没有看到,若水也轻轻地笑了,双颊浮上了一层薄薄地红云,眸子水一样温柔。
“小丫头,学厚道些,人家一个外乡人,不认识路有什么奇怪的?忘带钱袋的错误也是人人都会犯的,有这么好笑吗?”
虹儿年少单纯,情思未懂,不满小姐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外乡人责怪他,反驳到:“小姐,不就一个外乡公子吗,笑了也就笑了,虹儿还为他跑腿去找轿子呢,小姐总为他说虹儿。虹儿要不高兴了!”
“好了好了,虹儿,你看看,我还说不得你了。你说天已经冷了,那位于公子回长安了没有?”
正说着,奶娘云荷雨走了过来,刚好听到“于公子回长安了没有?”这句话,心里不由得百般猜疑。
这段时间若水总是心神不宁,莫不是女孩子大了有了心事,今天刚好听到她说什么于公子回长安,再看到她脸上可疑的红云,心里不由得有些疑虑,若水这是怎么呢?怎么会认识长安的于公子?女孩家清誉最要紧,可千万不能与不相干的人有什么纠葛。
“俩丫头说什么呢?什么长安的于公子,女孩家好好地呆在深闺里,不要和不相干的人打交道,记住了吗?虽说云家是商贾之家,比不得世家贵族礼教严谨,但小姐也是富家千金,千万要遵闺训,将来才能找到好夫婿。”
若水脸上一红,站起来拉着奶娘撒娇:“奶娘也不听人家说清楚,只听了一句就开始教训人家,我和虹儿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出一趟门你都跟着,怎么会认识什么于公子。是我前个从书上看个故事,里面说有个于公子是个呆子,正讲给虹丫头说笑了。”
“好了好了,奶娘老了糊涂了,错怪我家若水了,谁让小姐长得美貌如花人见人爱,奶娘生怕被别人惦记了去,算我错了还不行。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看书费力气,以后有什么好故事,别只讲给虹丫头听,也讲给奶娘听听。”
“好吧奶娘,只要你不疑神疑鬼,我当然讲给你听!”
“死丫头,难道我疑神疑鬼你就不讲给我听了?我还不是担心你,难怪人说女大不中留。不过我家若水确实招人疼,前几天老爷刚放出话说要给你说亲,这几天媒婆纷纷上门来了,谁让我们若水生的如此美妙无双……”
“奶娘!我不嫁人!我不要说亲!”若水脸色突变,眸子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猛地站起来,撞翻了琴凳。
奶娘一愣,女大当嫁,若水听到有人提亲反应怎么这么大?难道真的曾和什么公子暗中有意不成?女孩子脸皮薄,这事不能明着问,以后要严加防范,可不能碰到轻薄人误了若水终身。
遂耐心劝道:“好若水,你是太太和我的心头肉,我们也舍不得你嫁了出去,恨不得天天陪在身边,可是那有女孩子长久留在父母身边,这不是要误了你一辈子吗?现在只是提亲而已,离嫁还早着呢,先别着急。老爷是你亲生父亲,能不为你着想吗?肯定要给你挑个家世、人品样样都好的。”
若水抱着她哭泣起来:“奶娘,我不想嫁,你和娘这么疼我,我舍不得离开你们,如果嫁到别人家,哪能象在自家一样开心?再说娘身体不好,爹又只听周姨娘的,根本不关心娘,我是她唯一的亲人,我不放心娘,不想离开你们!”
奶娘听了也很伤心,从一个瘦弱的小婴儿亲手养育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自己又哪舍得她出嫁?谁又能保证她能嫁个一生一世对她好的良人?也不由得抱着她哭起来,早忘了心里的疑虑。
“别哭了,奶娘,小姐,被周姨娘的人听到了,又要告老爷了,老爷又要责怪太太了。”
虹儿担心地看着周围,这晴天大白日,又没什么事,两个人抱头痛哭,被周姨娘的人看到告诉了老爷,老爷舍不得责怪女儿,又要骂太太不好好管教净给他带来晦气,妨碍了他的财运。
“好了,若水别哭了,我们若水说不嫁就不嫁。来,给奶娘弹一曲,让我听听你的琴艺长进了没有。”
主仆三个重整净面整妆,焚香听若水弹琴,虽然若水担心被人查觉心事,刻意掩饰,可是奶娘还是从琴声里听出了若水的心不在焉,她从心里叹口气,看来小姐真的是长大了,真的是有了心事。
初见是如此难忘,一言一语,一嗔一笑,都是那么值得回味。
若水躺在客栈的床上,忆起往事,心头涌上丝丝甜蜜,冲淡了这十几天无人问津的痛苦和羞辱,奉直对她是真心真意的,他不是一个薄幸人,她要相信他不会辜负她,无论多苦,她要一直等下去,直到他来接他回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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