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黛玉想去红楼绣庄看看,便带了紫鹃,手握那月寒玉,心里正要默念“红楼绣庄”四字,孰料窗棂上笼子里那鹦鹉突然叫一声“忘情崖”,黛玉心神一乱,随即消失不见。
待睁开眼,发现自己与紫鹃正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像是一个山谷,四周碧草如海般蔓延,簇簇鲜花星星点点点缀其中,又如星空。前方有一湖,湖面如镜,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金色光芒。正是: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这地方,似乎没有人烟,恍如世外桃源一般。
听得身后有水声,黛玉与紫鹃循着声音转身寻去,愈往前行,声音愈发大起来,走了几十步,转了一个弯,闻声如雷,又见奇景。那是一排巨大的瀑布,崖高十几丈,水流一刚一柔:左面瀑布由崖顶飞流而下,万练飞空,如鲛绡万幅,落入溪中石上,浪花四溅,飞沫反涌,如烟雾腾空,势甚雄厉。所谓‘珠帘钩不卷,匹练挂遥峰’,也不足以拟其壮势;右面因有几块巨岩突出,犹如美人肩一般,让轰隆的流水缓和下来,转为轻盈地漫过,缓缓地汇聚在溪中,仿佛银练纷垂,柔美万分。
忽见右面溪边石滩上有一团黑色,与周围景色形成巨大反差,黛玉与紫鹃均是唬了一跳,不知是什么东西。
紫鹃坚持让黛玉先在原地站着,以防不测,自己壮着胆子走过去瞧。一会紫鹃对黛玉喊道:“姑娘,是个人!”
黛玉忙跑过去,只见一个黑衣人正俯身趴在一块平滑岩石上,看身形是个男子。黛玉和紫鹃合力将他翻转过来,都是大惊失色,原来此人不是别人,竟是北静王水溶!此时他双目紧闭,衣衫有多处破裂,有打杀痕迹,虽被水流冲洗,却依然看见身上血迹斑斑,不知是死是活。
黛玉用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有气,只是气若游丝。
“姑娘,如今该如何是好?”紫鹃声音微微颤抖,不知所措。
黛玉方才见到水溶一身是血,心中不由地疼痛起来,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站起来被风吹了一会,此时已渐渐冷静下来,想了一想,毅然决定将他带到林家小院疗伤。紫鹃见黛玉决意如此,也无异义,于是两人合力托起水溶,借那月寒玉之力,将水溶带到林忠小院内黛玉的房间。
此时林忠一家都在冰清山庄里,故而家中无人。黛玉将水溶放在地上,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与紫鹃一起将其外衣脱下,顿见里面的白衣已被血染成一片片红色,十分触目惊心。水溶身上有十几处剑伤,深深浅浅,有些甚至深可见骨,所幸伤口无毒。黛玉让紫鹃打水来,自己为他清洗脸与伤口,又让紫鹃出去请大夫,紫鹃忙跑了出去。
一时大夫进来,黛玉已将水溶清洗干净,正坐着喘气休息。紫鹃忙出去给黛玉倒来一杯水。大夫过来为水溶诊治一番,也说是颇为严重,只不过救得及时,还有生还希望。
三人合力将水溶抬放到床上,给他在伤口上了药,包扎了,又开了一些疗伤和补血的药材,嘱咐紫鹃熬了,处理妥当,方告辞。黛玉见水溶呼吸平稳,看似已无大碍,方松了一口气。
到傍晚时分,林忠一家回来,见紫鹃正在厨房熬药,很是诧异。紫鹃便告诉说黛玉与自己救了一名重伤男子,让他们不要声张。林忠林婶也是知好知歹之人,均郑重答应着,林然也很是懂事,不问许多,只说要去看看。
因到了晚饭时分,黛玉须得回贾府去,便嘱咐林婶照顾水溶,只说是自己的一个朋友,遇到贼寇受了伤,只是他们知道水溶真实身份后有心理负担。
回到潇湘馆,黛玉来到那鹦鹉笼子前,对那犹自梳理羽毛的鹦鹉说道:“你是神鸟么?”那鹦鹉却一言不发。黛玉问了几句,见它依然是愣愣的,也罢了。
如此过了两日,水溶仍未醒来。水溶被刺失踪一事,王府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只在外宣称北静王爷微恙,在家静养。贾府与北静王向来交好,便想去王府探望,孰料竟被婉拒了,只说王爷病体不便见客。整个京城便沸沸扬扬传开了,纷纷揣测王爷的病情,各种版本都有。
黛玉知道王府上下定是在拼命寻找,也不知为何当日司徒文和司徒武不在水溶身侧,怕是遇到不测也难说。此刻水溶需要静养,因此黛玉也不敢贸然将他送回王府,而且或许还有刺客躲在暗处虎视眈眈,林忠的小院暂时安全,便先按兵不动罢。
这日黛玉来到水溶处,见林婶正在喂药,水溶依然是昏迷状态,故林婶将其下颚按开,小心翼翼用小勺将药喂了进去,所幸还能咽下。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黛玉有些着急,便问林婶情况如何。林婶道是今日已叫大夫来看过了,说是伤口已无大碍,只因失血过多,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待喂了药,林婶出去了,紫鹃在厨房忙活,林忠带着林然去了冰清山庄,故黛玉一人在这屋内,守着水溶。
黛玉坐在床边椅子上,看着这个昏睡的男子,虽脸色苍白,却依然不减其俊秀。黛玉心里突然又痛,一阵一阵,却不是普通的心悸,而是心酸。黛玉不由地将手抚上他的脸,触感冰凉,那冰凉,让黛玉更为心酸。黛玉只觉得这个男子没由来地让自己心中疼痛,是因为样貌像柯宇么?不是,自己对柯宇已渐渐淡忘了,他只是水溶,有他自己的风采。然而,然而,为什么看见他总觉得忧伤?
一滴晶莹的泪,从黛玉眼中悄然落了下来,落到水溶的嘴角,又静静流了进去。
水溶的睫毛动了一动,黛玉马上收回了手,又盯着他看。过了一会,水溶眼睛仍没张开,却张了张口,发出沙哑的声音:“水。”
黛玉一听,顾不得擦去眼泪,忙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拿到床边,扶起水溶的头,将水喂与他。
水溶只感觉一阵淡淡幽香袭来,软玉温香,如梦如幻。他感觉自己的头被一双柔荑轻轻抬了起来,那样温柔,又有清水润入口中,那样甘甜,他不知这是哪里,眼皮沉重,难以睁开。这是仙境么?那是仙子么?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又被轻柔地放平,他心下急于知道这里的状况,终究是奋力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朦胧。朦胧间,他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正坐在自己身边望着自己。
“仙子?”水溶喃喃道。
黛玉见水溶醒了,很是高兴,见他叫自己仙子,又有些诧异,难道他竟没认出自己来?这日她也不知为什么,竟穿了女装过来这里,似乎是潜意识里希望水溶见到自己的女子模样,却又安慰自己说因是直接来这里,不必换男装。如今见他似乎没认出来,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你醒了。”黛玉说道。
水溶渐渐适应房间的光线,发现自己处在一间雅致闺房之内,待看清那仙子的脸,不由地面露喜色,叫道:“林玉!”
黛玉一愣,原来他认出了自己,看来刚才是因视线模糊才误认自己为仙子了,有些尴尬又有些窃喜,只说道:“你,已认出我了?”
水溶拉住黛玉的手,说道:“那日在街上,我早已知晓你是女子。”
黛玉见他拉着自己的手,竟有些羞涩,本想悄悄抽出,谁知却纹丝不动,只得红着小脸看着水溶。
水溶因一时忘情,此时见黛玉一脸羞涩,方知自己造次了,忙放开黛玉的手,说道:“水溶失礼,唐突了姑娘。”
黛玉也不知自己为何因这点小事便脸红,想那宝玉,和自己并肩躺于床上,也觉得自然不过,而此时——莫非因他是陌生男子?真是理不清道不明了。正寻思着,只听水溶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黛玉微笑道:“不必言谢。王爷现在好些了么?”
水溶也报之一笑,阳光至极:“已好多了。这是姑娘府上?姑娘芳名是‘林玉’么?”
黛玉也没打算瞒他,便告诉她自己姓林名黛玉,姑苏人士林如海之女,亦是贾府老太君的外孙女,如今父亲病逝,自己住在贾府。这里是林府管家为照顾自己,在京城买的宅院。水溶边听边默默点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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