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是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洛丁香笔下的兰被这一惊突的折了叶子。
“小姐……”珊瑚一路跑来,鹅蛋脸涨得红红的:“史将军来了……”
画笔“叮”的在素白的宣纸上砸开一朵墨菊。
她急忙坐在桌,对着青花铜镜,压了压鬓角,却觉得太素了,又拽来妆,对着满眼的珠环钗钿又不知选哪一样。铜镜偏了偏,正照见珊瑚在抿嘴偷笑,不觉脸一红,装作生气的样子将铜镜重重一推。
“唉呀,小姐,人都来了,就不生气了,赶紧笑笑……”珊瑚自己倒乐得像咧开了嘴的石榴。
“他来不来关么事?”
她一扭身子离开桌边,来到画前拿起笔,可是手却抖得根本画不出一片像样的叶子。
珊瑚把一切看在眼里,故意叹了口气:“也是,不过是老爷请来的,若是他对小姐有心,早就该自己上门了……”
“珊瑚在胡么?他有没有心和我……有何相干?”
她丢了笔。转到雕花窗边。着窗外梨花赛雪。
“小姐说地极是。我这就回了老爷。其实是老爷为了上次搭救之事特设宴请史将军到府。还让我叫小姐出去。既然这样……”珊瑚说着往外便走。
“珊瑚……”她急得大叫。
珊瑚转回身。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突然又“噗哧”一声笑了。
“你这个死丫头……”
她又羞又气的跑过来打她。
“小姐饶命!”珊瑚又笑又跳的躲着:“其实史将军没来……”
“啊……”她一下失了神。
珊瑚鬼头鬼脑的凑上来:“是现在没来,一会才来,我是特意告诉小姐及早准备的……”
“你……”
她真真是被这鬼丫头打败了。
“趁还有时间,珊瑚帮小姐打扮一下吧。”
“打扮什么?我又不去……”
“小姐,珊瑚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么?”珊瑚拉过她坐下着铜镜细细看她的脸,梳子轻柔的梳理着如瀑青丝:“珊瑚跟着小姐六年了,这几日还是头回看到小姐如此的心神不宁,若是不因为史将军,又怎么会……”
她脸一红,垂了眼脸,却不再反驳。
“史将军的确仪表堂堂,又文韬武略,战功卓巨瑚能听来的都是在说他的好,连老爷都对他赞不绝口若是喜欢……不如让老爷请了媒去说亲……”
“都是男子到女子家提亲的,哪有……”话一出口,才发觉又泄了心事,脸又是一红。
珊瑚自然不会看不到,却也无心逗她:“小姐真是多虑了说自史将军回来媒婆都要把将军府的门槛踩断了……”
她急忙抬了抬眼,又赶紧收回目光。
“可是史将军一个都没有答应瑚在她头侧盘了个髻,用发针固定住:“小姐若是有心就得赶早,那史将军只是因了父亲体弱多病才回京的,他又是个孝子,希望辞去军务在家陪伴父亲,圣上不允此一来,怕是不日就要回辽东了……”
手里正摆弄的一只珠花瞬间滑落在地。
“小姐虽然辽东偏远又辛苦,但是他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自会宠着爱着,珊瑚自认为好过跟后宫佳丽三千去争一个男人而且依小姐的性子……珊瑚斗胆为小姐打算,望小姐不要怪罪……”
“珊瑚,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史将军……他年纪也不小了,却始终没有婚配……”
“应该是因为之前没有遇到小姐吧……”
“珊瑚,你又胡说了……”
“珊瑚哪有胡说?珊瑚早就看出来了……”
说到这,她附在小姐耳边轻语了句,说的竟是那日史霄灼如何挡住青衣男子转而抱起了她的事。
洛丁香不禁面颊发烫。
“小姐,要不就趁今日这机会,让老爷向史将军提亲,看他如何反应。”
“珊瑚,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口里虽嗔着,心中却驿动起来,仿若细雨轻轻抚弄着琴弦,铮铮琮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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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史将军来了。”
自打扮完毕,洛丁香就一直坐在镜前,兀自想着心事,直到这一声响起,方发觉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
穿过回廊,走近正厅,但听得低沉而略带沙哑声音从堂中缕缕传出,不觉心口发紧,指尖发凉。
珊瑚善解人意的扶住她的胳膊。
来自臂上的温热多少缓解了紧张,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向那透着晕黄的门口走去。
四面烛火摇曳,如水面波光,一切显得是那样氤氲而不现实,唯独坐在左位的那个人是那么的夺目。今日的他虽然换了一身玄色长衣,似要刻意将自己隐藏起来,可是凌厉却又透着柔情的俊脸,尤其是那一双墨黑的眸子却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人的注意。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向他走近,他的眸子似不见底的深潭,深深的望住她,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将她吸了过去。
二人就这样对视良久,直到珊瑚轻捏了下她的臂,她方屈膝施礼:“
将军。”
声音在寂静的大堂打着轻微的颤。
史霄灼回了一礼,黑眸一直目送她被扶回到座位。
“咳咳,”洛振大概也看出了点端倪,干咳着打破沉寂:“此番设宴便是感谢将军搭救小女,不想竟迟了半月,又赶了晚上……”
“洛大人不必介怀,在下是专拣了这晚上,因为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小姐。”
洛骞振的脸色下子僵住,向楚芷容递了个眼色,却见她面上似带有喜色,款款道:“不知将军带了什么珍惜之物,可否容我们一见?”
史霄灼从怀中掏出一个色的长条盒子黑眸一闪,随后手掌轻翻……
众人只觉一凉风绕身,紧接着屋里的蜡烛全部熄灭。
有人发出惊呼,可就在时,漆黑中突然现出一线微光,那光愈发扩大,愈发强烈,竟形成一个白色光球。史霄灼便蒙在这光芒之后,宛若神人。
光球渐移动是向洛丁香移来。待落在洛丁香手中时,满屋的烛光又悄然亮起。那光“倏地”收了回去睛一看,竟是一只簪子,样式简单,单是镶了颗五分大的白色圆珠,看似珍珠是如果仅仅是颗珍珠的话又怎么能放出如此夺目的光芒?夜明珠她不是没有见过,只是……
“鲛人泪?”洛振惊喜的捻着胡子:“不知史将军从哪得了这宝物?”
“三个月前破城所得。”史霄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史将军真乃大明的福将啊振由衷赞道:“只是这样的宝物送给小女实在是太贵重了……”
“也只有这宝物方能衬得上小姐……”
洛丁香感到他的目光看了过来,热热的,烤得脸蛋发烧。
“恕我孤陋寡闻,但不知这鲛人泪究竟是何物?”楚芷容接过洛丁香手中的鲛人泪。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废织绩,其眼泣能出珠……”洛振乜了夫人一眼。
“这我倒是听说过,还只当是传说不想真有此物。”
“鲛人泪本就因为稀缺而贵重,如若鲛人在月圆之时哭泣流出的珠子便是圆的,更是价值连城了。不过据说这世上迄今只剩得这一枚鲛人泪,还是一负心男子为了发财骗娶鲛人所得。那鲛人得知真相后自)双目,只遗下这最后一颗,后不知被何人收去,不想却……”
洛骞振摇头感叹。
史霄灼亦微微一笑:“本是男子欺骗鲛人所得,后却成为盟誓感情的信物,全因此物平日看似普通,却可在暗处大放光芒,倒很有患难与共不离不弃之意……”
洛丁香心中一动,不由偷看他一眼,他的目光也似无意扫来……
“承蒙将军割爱,”洛骞振朗声笑道:“也幸得将军灵药,小女的腿伤痊愈且没有留下疤痕,否则就无法入宫候选了……”
史霄灼脸上的笑突的凝固,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觉攥成了拳头却又松开。
“呵呵,本是宴请将军,却不想耽搁这样久,想来后厨已经准备停当,将军可否随老夫一同前往?”
史霄灼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一抖长衣站起,墙上便出现一个异常高大魁伟的身影,这身影晃晃的从墙上移开随洛振向偏厅走去,竟没有再看洛丁香一眼。
心里的光就像这鲛人泪在烛火摇曳中一点点的暗下去,入宫……入宫……
他的身影就在眼前,黑黑的,高高的。他和她只有几步之遥,他的笑语零星的飘过耳边,洒落在地,如此之近,却又那般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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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携来缕缕花香,掠过映着星光的水面,带着氤氲的水汽渗入发间。
洛丁香斜倚在亭子的栏杆旁,脚踩着悬在湖上的石阶,一任帐幔在眼前轻摆。
珊瑚每每看她这样坐着都大呼危险,好在来时遣了她,才得以一个人静静的待在这。
天启四年冬,一家人从江南搬进了京城,住进了这个陌生的宅子。她开始很不习惯,直到看到了这个亭子。当时正下着雪,亭子像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立在空旷之中,旁边只有一棵歪斜的树陪伴。
亭中风很大,却让人心境开阔。虽然没有围墙,密林却同样挡住了视野。密密层层的高矮不一的树环绕着一片静寂的湖。湖的四周都被冰雪覆盖着,只有中间露着一点水面,润润的,柔柔的。
她心下便喜欢了,即兴给亭子取了个名字——凭栏水榭,想着春天的时候,这里应该别有一番风景吧。
果真,冰消雪融时,周围便如描如画般逐渐明媚起来。她每日都要来几次,尤其是晚上,任香软湿润的风拂过发间,烦恼也好,忧愁也罢,都这样随风散去了。
只是守在凭栏水榭,去欣赏这样的春夜,还能有多久?
她叹了口气,八月十五,她就要去那个赏月会了,母亲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一旦接了那帖子,就意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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