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沈蓉异常欢喜,在拾贝苑多坐了一会儿,与覃小贝聊东聊西,聊到天色暗淡一起用过晚膳后方才依依不舍离去。
被沈蓉拉着手,搂在怀里,亲情与母爱让覃小贝对王妃的感情一下贴近了许多。特别是当她听到沈蓉讲述贝儿生病与闯祸时的忧心和焦虑,覃小贝被博大的母爱感动了。母亲就象大地,孩子就象水滴,水滴升上天,变成雨水、雪花、霜粒还是冰雹,无论它从哪个地方、从什么角度掉下来,大地都会毫无怨言地随时接住。
送走沈蓉,覃小贝怅怅坐了一会儿,方才恢复心情。望了一眼窗外夜色,才知道什么叫长夜漫漫。没有电视看,不能K歌,关键还不能上网,这黑乎乎的时间该如何打发。覃小贝命令果果找些书来,大鸣朝出了不少畅销书作家,象施耐庵、吴承恩、汤显祖、冯梦龙,他们的著作都皆可一读。覃小贝特别交待找一下兰陵笑笑生的作品,可拿来作科普启蒙读物。
小郡主对读书的兴趣远没有耍枪弄棒浓厚,所以自己的书房内,除了几本落满灰尘的朱注四书五经、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标准配书,再也找不出一本有趣的读物。果果出来打发平蝶去王爷书房寻些书过来。
回到主屋,果果对覃小贝接着唠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郡主,您真的就这么算了?您想想,天下谁不知道郡主啊,虎头当然一定也认识,他认识您,还敢大喊大叫,他这就是存心要出您的丑,让郡主难堪!还趁机想挑拨萧妃、李妃娘娘与郡主的关系,还要破坏王府内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郡主,您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先生是怎么教的——生可啃,熟不可啃(是可忍,孰不可忍)。”
覃小贝扑哧一声被逗乐了,那件事本来都快要忘了。她瞟了一眼果果说:“果果,你不但记性好,记仇水平也是一等一。”
“不,郡主。俺娘小时就对我说:千万不要和人记仇。这句话我一直牢牢记在心里。”果果坚定地说:“所以,郡主,我主张有仇千万不要记着,要马上报,立刻报!”
覃小贝口中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看着果果严肃认真的样子,心里冒起了一个主意。
“好,果果,本主就替你作主,为你撑腰,你尽可过去灭了虎头。”
果果得令,昂着阔步就往外走,迈了两步又停下来。
“郡主,只是不知虎头那厮武艺如何,果果翻船不要紧,我只怕折了郡主您的面子。”
覃小贝乐了:“我准你从本主兵器库中任选一样武器。想那虎头再厉害也不是你对手了。哎。果果。虎头好象没有你大吧?”
果果脸一红。脑子转了几个圈。说:“那我就挑郡主地如月弯弓。虎头。哼。猫头还差不多。”
原来果果想采取远距离进攻。覃小贝正有点担心她能否把握尺度时。果果又补充说:“我把铜箭头拆下。光用木杆箭也能把他屁股射成两瓣。”
人家屁股本来就是两瓣。
果果持弓拎箭。雄纠纠气昂昂。跨过大门槛。讨逆伐贼去也。
果果刚出去。平蝶噔噔噔从外面跑进来。怀里抱回一摞书线装书。覃小贝让她把书放到桌上。拿起最上面地一本:《唐朝那些事》(作者当月先生)。嘿。我穿到鸣朝看唐朝地事儿。不看!
拿起第二本,原版《本草纲目》,——直接送给寄情苑苏妃娘娘。
再一本,《滴天髓通会》,——我横穿三界之人,还需要看这算命的书么。
《传心录》、《九章考》、《天工开物》……覃小贝气得哗啦啦推到一边,“平碟,你到底识不识字?给我拿的都是什么书??”
“郡主,小的只认识平碟和嘉靖通宝几个字。”
覃小贝摆手,让平碟退下,还好有一本《菜根谭》可以遮眼翻翻。
刚翻到目录,果果就一手拿弓,一手拿箭,兴冲冲地从院中跑进来。“郡主,郡主,果果初战大获全胜!”
覃小贝诧意地抬起头。刚才把果果放出去,一则想逗乐看笑话,二则顺便试探一下王公子。明显的,就象果果有事必向郡主告状一样,虎头被人欺负,一定会牵扯到他的主人。
果果这么快就得胜报捷,有点出乎意外。不过没等覃小贝,果果指手划脚主动汇报:“我射他的第一箭,正中……一个花盆——我这是为了校准头;我射他的第二箭,正中虎头的屁股!”
“虎头没有反击?”
“他反击?连我的影子都没找到!我一射完就蹲下来,他现在还摸着屁股想不明白呢。”
噢,原来这丫头根本没有过去。“果果,你是隔墙偷射吧,为什么不正大光明?”
“郡主,现在天黑啊,怎么正大光明。——你等着,我再去补他一箭!”说完果果又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覃小贝不以为然地笑笑,翻开《菜根谭》:人情反覆,世路崎岖。行不去,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务加让三分之功。
“哎呀呀~~”院里忽然传来果果杀猪般的叫喊打断了覃小贝的思考。
怎么回事,墙头失手,还是虎头大举反攻了。覃小贝丢下书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郡主可曾安睡?”竟然是王子默的声音。
“王公子何事?有事进屋来讲。”
步履铿锵,王子默大步走进门来,明烛照耀之下,白衣影动,矗立如山,显出与白天不同的别样俊伟倜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拎小鸡般抓着一个跳动叫嚷的活物——正是手拿小弓惊慌狼狈的果果。
后面跟着进来的是敦敦实实的虎头,手里抓着三枝卸了箭头的木杆箭。
“方才欢喜苑内骚动,虎头和花盆被不明木箭射中,子默不敢轻心,恰巧接住第三枝来箭,顺着箭风越墙抓住射箭之人,没想到是郡主手下的果果。惊动了郡主,还请郡主恕免。”王子默说完,轻轻将果果放下,果果如脱网之鱼滋溜一下缩到了覃小贝身后。
顺着箭风就能抓到“刺客”,身手果然了得。果果这个笨蛋,被人家抓个人脏俱获,让人家找上门来,口上请求恕免,实则却是来兴师问罪。
“王公子夙兴夜寐,时刻警卫两苑安全,恕免之词何谈?——果果,你拿着去箭头的小木箭干什么,难道想试试王公子的身手不成?”
躲在覃小贝身后的果果闻听此话,一下胆子又肥壮站了出来:“是呀,郡主。这几天从王妃到刘总管,从扫地的到养猪的,人人都在谈论王公子呢,说他武艺高强,侠肝义胆,以大欺小——不对不对,是扶弱锄强。我是敬仰如高山,佩服如江水,今晚轻轻一试,果然名副其实,拎得我脖筋现在还痛呢。”
“住嘴,果果!”不等他人开口,覃小贝开始痛斥果果:“王公子的功夫岂是你所能测,蚂蚁想测泰山的高,青蛙想测大海的深,你太不自量力了!亏得公子手下留情,否则十个果果脖子也被掐断了。是不是,王公子?”
王子默看他二人说得热闹,一时插不上嘴,知她话里带话此时也是客气回道:“子默平微,何来浮名。方才可能出手稍重,还望果果姑娘见谅。”
果果的胸脯象打了气一样越挺越高。
虎头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举着三枝小箭叫道:“这三枝箭,一枝被我家公子抓到,一枝差点把我屁股射穿,一枝射碎王公子心爱的柠檬树!现在反倒是我们不是了。”
“柠檬树,什么柠檬树?”覃小贝问。
“一个破盆景罢了。”果果小声说,“大不了赔你一盆,后花园里有的是。”
“赔,你赔得起么?这可是大鸣朝独一无二的柠檬树。”虎头神情激动地解说,“我家公子当年游历百越,遭遇瘴疠之毒,遇一异人以柠檬水解之,从此便深爱柠檬,无论走到何地,都会带上这柠檬树盆景——单是盆里的土,都是花了数两银子从福建购进的上好陆相火山岩。现在你一箭碎盆,灰土被风吹散,眼见这千金难买的柠檬树是活不了。”
“虎头。”王子默只加重语气说了两个字。
虎头哑然闭嘴,退到王子默身后的阴影里。
也不知虎头讲的是真是假,真假各有多少,不过人家既然都这样说了,覃小贝也只好冲果果喝道:“瞧你闯的塌天大祸,是扣下你从今以后30年的月钱呢,还是把你卖掉赔偿王公子的柠檬树呢?”
果果扑嗵一声跪倒在地,抱住覃小贝的双腿,大嗓门地哭叫:“郡主啊,你可千万不能卖掉果果啊,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象果果一样服侍好郡主,果果如果不能服侍郡主也是一天都活不去;不如你……如果扣了果果月钱,果果连半天也活不下去啊……”
覃小贝突然象块冰冷的石头,任凭果果哭叫,不动一点声色,眼睛却是注视着王子默。
王子默拱手道:“虎头大话,不值上心,万物去留自有定数,亦用不着他人赔偿。”
果果听到,马上站了起来,双手擦着脸,却没有擦到一滴眼泪。
不卑不亢,能进能忍,冷静持重,不纠结于小事,一时瞧不出弱项与破绽,这样的男人,是能独撑一片天地大丈夫,却不一定很可爱。——白天与晚上的观察,覃小贝得出对王子默的初步结论。如果自己不主动一点,他就会象大山一样,绝不会主动向你走来。
覃小贝心中有了主意对王子默说:“公子大度不计较,不过柠檬树还是要赔的,本主会赔送你一棵大鸣朝独一无二的柠檬树。至于虎头的屁股,明天刘总管会送你十套合身衣装——臀部布料会特别加厚。”
王子默客气地谢过,拱手道别,带着还紧攥着三枝小箭的虎头,消失在苑外的夜色中。
“郡主,你哪来大鸣朝独一无二的柠檬树啊?”果果好奇地问。
覃小贝板起面孔,对平蝶说:“去,给本郡主找把快快的刀来!”
“饶命啊,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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