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小贝第一次完全失去了自由,她现在连院子的门都不准出去。
两个壮硕的寨兵远比杜凤、小花更加无趣,漠然站在门外如两个冷冷的冰柱,覃小贝连色诱打动他们的兴趣都没有。
她只能呆在屋子里,慢慢回想,象倒放电影一样,将几日发生的情况一一在脑子里重现。
依旧没有找到一丝线索,那个幕后窥视、操纵一切的黑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阮师爷死了,奇门遁甲的地图别想看懂了。不过现在就是看懂了,还能跑得了吗?想到阮师爷的惨死,覃小贝不觉黯然,这是第一个她亲眼所见的横死之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之艰难,死却如此容易?覃小贝越想心情越是灰色和悲哀。
院子里有吵闹声。——杜凤竟然又回来了。
“放我进去!这里是待客院,不是禁闭院!她不能出来,难道我还不能进去吗?”杜凤大声地叫。
两个寨兵互相张望犹豫。
“她是寨主的客人,有一天成了压寨夫人,小心你们的好看!”趁着两个寨兵发怔,杜凤推开他们进了屋子,随后关上了门。
“有重要消息告诉你。”杜凤进门压低嗓声对覃小贝说。
“好消息、坏消息?”覃小贝也有点紧张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杜凤迟疑了一下说。
“先说好消息。”归根到底。覃小贝是个乐观主义者。
“取舍厅开会。左云龙一直在帮你说话。”杜凤表情讪然。如果左云龙能这样不顾一切站出来为自己说哪怕一句话。她宁愿与覃小贝地境遇交换过来。
“那么。坏消息呢?”左云龙为她说话并不奇怪。自己是他抢来地准压寨夫人么;但这么卖力地为自己辨解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不过覃小贝来不及感慨。她想知道。作为大寨主地左云龙。说话到底有多大份量。真地能只手撑天、扭转乾坤么?
“坏消息是……”杜凤望覃小贝一眼。说得更加迟疑缓慢。
“哎呀。快说吧!就是说把我送上断头台。我也撑得住。”
“比那还要糟糕。”杜凤决定把听到的一切告诉她,“他们要把你押到山寨神树前面,堆木柴烧掉,祭祀给树神和土地神。”如果真的那样,杜凤就少了最可怕竞争对手,找哥哥提亲,左云龙也未必不会一点都不考虑。
杜凤心情复杂地看了覃小贝一眼。
我靠!这都是什么人啊,竟想出来要把本主用火烧掉,还祭祀什么树神土地神,野蛮!无耻!……可怕!!!覃小贝先把可能的提议人骂了个遍,随后真的感到了害怕。就好象一个原本无所谓的杀人犯,在当厅听到死刑判决一样,突然感受到了剧烈的真实的恐惧。
可自己没杀人啊,凭什么要把我烧掉?!还有没有王法?(在这个与世隔绝、自成一系的山寨里,好象真的没什么王法!)有没有天理?(对这个,覃小贝也抱以深深的怀疑。)
“那么大寨主怎么说?他一定一挥手就否定了吧?”左云龙的形象瞬间变得神奇高大,高大的如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大寨主当然为你说话了。但是恐怕没用。很可能,还可能连累到他连寨主位置都坐不了呢。”说到这里,杜凤既为左云龙的失意感到心疼,又为左云龙的固执坚持感到气恼,不由又冒出对覃小贝的妒恨。
四大寨主和两位长老聚在取舍厅开会,厅前有寨兵站岗,旁人不得入内。但这难不到自小在山寨长大的杜凤,她知道从哪个地方可以跳过矮墙,可以避开哨兵悄悄溜到取舍厅的后面,从后墙开的开窗上听到里面的开会议论。实在按不住好奇心,也太想知道覃小贝的生死命运,杜凤就这样做了。她潜伏在墙根,偷听到了厅里最激烈的一部分争论。只是寨兵每过一盏茶时间,便会沿墙巡逻一次,所以杜凤只能偷听片刻,但已经听到令她震憾的内容,听到寨兵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匆匆翻墙而逃,赶过来向覃小贝汇报。
她对覃小贝,既是同情,又有妒恨;明里想帮覃小贝做点什么,潜意识又期望覃小贝被审判处死,当然,覃小贝逃跑掉也可以,从来没有这个人就更好!
覃小贝来不及体谅杜凤和说句感谢的话,她已经完全被杜凤带来的消息震惊了。
“为什么?左云龙不是山寨里的老大么?难道大寨主位置还可以换不成?”覃小贝实在不理解山寨的构成与运作,大声问杜凤。
杜凤吁了一下,示意覃小贝小声,听覃小贝提到了左云龙,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哎,你真不知道,下面三个寨山是大寨主任命的,而大寨主是由上面任命的!”
“上面,山寨还有上面?上面又是哪个啊?另外,大寨主和木长老,到底哪个官更大啊?”一连串的问号从覃小贝嘴里冒出。
“大寨主什么都管,木长老主管农庄。木长老还相当于监军和顾问。上面,上面……”这到这里杜凤停下来,咬了咬牙,终于说了下去:“你知不知道,山寨的外寨叫盖家庄?”
“知道了,这能说明什么?”覃小贝没有反应过来。
“盖家庄就是丐家庄!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安置老人和自家子弟的秘密山庄!”
啊!如石破天惊,覃小贝彻底被杜凤说出的这个真相给震住了,当场石化成一座美少女雕像!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这个山寨有那么多怪异、有那么多秘密,原来它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养老院、幼儿园和烈属抚恤院!
左云龙只是这个山寨的职业经理人。
所以对山寨来说,抢劫抢钱并不特别重要,第一要务是低调与隐密。
无数个念头在覃小贝脑中旋转,许多事她想明白了,但更多的事依旧藏地浓雾之中。
“左云龙做寨主有多久了?”
“至少有十年了,反正我小时候进寨他就是寨主。”
“左寨主有什么来头吗?”
“他是丐帮前帮主史啸天的独生子,史帮主在十几年前一场空前残酷的恶战中,为丐帮英勇牺牲了。”
“那现在丐帮帮主是谁?”
“哎呀,我的大小姐,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杜凤被追问的不耐烦,也很奇怪覃小贝有闲心问这么多不相干的问题,很可能下午或明天就被火祭树神了呢。
覃小贝心里正在紧张判断着。她隐约觉得,左云龙虽然贵为大寨主,但在丐帮帮内的地位,可能还没有木长老高。而一头鬼怪迷信的木长老,很可能是最坚定的“火祭”派。另外,杜虎对自己成见已深,巴犬是阮师爷的姐夫,谷一虫在自己没来之前就做了一个“妖女祸寨”的噩梦,他们都有注定不会轻饶自己的。新来的水长老态度不明,只有左云龙一个人信任自己。
覃小贝不由地颤抖一下,除非出现奇迹,否是自己是凶多吉少,很可能小命至此休矣。
左云龙,能信任自己到什么程度,能为自己坚持多久,能为自己牲牺多少?这是最后一个关键的问题。
覃小贝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
正如杜虎所说: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做为江湖社团的一个头目,看上哪个美女就抢谁好了,郡主都敢抢,还有谁不敢抢的。而自己被抢来又一直对他那么凶,死活都不愿嫁,现在好了,人家为自己争取表白两句也就够意思了,最后迫于上级和兄弟压力,顺水推舟——按大伙的意思办吧,把那小妖精烧了,天下平定皆大欢喜。可能还会假惺惺掉两滴猫泪,但很快被兄弟们围上来劝酒喝个烂醉,一夜宿醉后,仅有的一点伤痛和记忆就象自己的骨灰一样渐渐飘散,一切重新开始,再寻找新鲜的姑娘。对了,或许杜凤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被纳个小妾什么的。只有自己,这一世郡主生涯就此到头了。
覃小贝越想对左云龙越气,越想觉自己身世越悲,实在忍不住,两滴眼泪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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