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月凉如水的晚上,夜空中,繁星点点。我独自倚在翠竹轩中的回廊上,只手支着下巴歪着,整个人懒懒的,只觉得身旁的一丛美人蕉在风中缓缓摆动,那摇曳的身影在暗夜中,像是未知的命运的手臂,在一下一下地晃动着命运的轮盘。
恍惚间,听见有小小的声音唤我。我回转头,是郎羽。于是站起身,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躬了躬身子,做着学来的福礼说道:“奴婢见过公子。”
郎羽似是怔了一下,复又含笑说道:“今儿个怎么这么守礼啊?”
我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怎么能够这样?刚刚把我当成下毒的人狠狠戏弄了一番,现在居然能够像没事人一样。
我侧过身子,不想说话,但看着他先是言笑晏晏的样子,只得再次欠身说道:“奴婢进府日浅,不知礼数,还望公子见谅。”
他望了望我,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不是说了吗?以后在我面前可不必自称奴婢。”
我仍旧低着头道:“奴婢不敢。”
想想以前自己也曾与小翠说过同样的话语,小翠也曾回以我今日相同地话语,可是,彼时与今时的心境却何其天壤之别?当初我待小翠的话语,实在是真心实意,心里也不实在不把她当奴仆对待,而今天,郎羽口口声声说要我不必以奴婢自称,但他何曾不把我当成奴仆一般对待?
“小丫头,是不是不舒服?”他低下头来看了一下我,笑着说道:“我今晚想写几个字,你可愿替我磨墨。”
“公子不嫌婢子粗笨,婢子敢不遵命?”我在心底暗暗冷笑。真是可叹又可笑的事情,若在以往,可能听到这样的话,我说不定会感激涕零,可是,现在,除了觉得可笑之外,并无其他。
当下也不再多说,随郎羽走进书房。
书房内,书柜环立,高烛已烧至一半,一本本线装的书籍摆放有序,我站在书桌一侧,随手挑亮烛火,然后打开砚盒,徐徐化开墨汁。
郎羽今晚的兴致似乎很高。一气呵成便写了许多字,一边写着还一边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侧眼望去,是一首七言律诗:
燕台一去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
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看着看着,我不自觉地念出声音来。这首诗从军事上落笔,着力勾画山川形胜,意象雄伟阔大。全诗紧扣一个望字,写望中所见,抒望中所感,格调高雅,振奋人心。从前听人说过,诗言志,歌言情,原来这个郎羽的志向竟是这样远大,看来他虽然出身于权贵之家,却是雄心勃勃地地要向皇帝请发长缨,缚各王来朝,立一下奇功了。
“原来你竟识得字?”回转过身,看见郎羽微露诧异的眼光看着我。废话,我,二十一世纪的准大学生,竟然问我识不识得字,真是有损我的智商。算了,被别人有损智商也不是一次了。哎呀,糟糕,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般都不提倡女子读书,更何况是贫苦人家的女孩子。
于是我低声说道:“只认得几个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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