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为民很快就收到了署名汪小文的这篇论文。他一看就知道汪小文是故意造谣中伤高晓春和马良轩的。高晓春和自己一起到的香港，那时的情形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对高晓春的心情是既恨又爱。恨他不能为自己所控制，为自己所用，爱他毕竟还是个人才，有些舍不得。当然那一段不愉快的往事依然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如果高晓春不到他面前来下矮桩，他也不可能最终原谅高晓春。
市委杨书记收到稿件发现问题后，把这一情况全权交给了钱为民领导的市委公开招考领导小组去处理。钱书记决定先找一找写文章的汪小文。
汪小文**来到了市委钱书记的办公室，他显得有些紧张、激动。被领导上突然召见，谁没有一份期待？可是自己能有什么好事呢？茶壶里煮鸡蛋，自己心里有数，应该与这次考试有关，能提到自己的头上来么？不会真的是祖坟开了裂吧。
钱为民叫他坐，并给斟了一杯茶。这分明是一种礼遇，他有些受宠若惊。
汪小文小心地坐在沙发上，他发现钱书记看着他，他止住激动小心地问道，钱书记，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钱为民和蔼地问，你这次考试得了第几名？
汪小文依然轻声地说，第五名。
钱为民听了却哈哈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汪小文就知道他是要问那篇文章的事了。他抱定主意，坚持不透露他与张正明之间的秘密。他越是这么想，可钱为民就越是往这个方面提来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钱为民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边，看着汪小文说，这篇论文是张正明写的吧？他从屉柜里拿出了以汪小文名义印发出来的论文。
汪小文连忙说，不，不，不，不是的。是我自己的一点不成熟的想法。
钱为民却说，我一看就知道是张正明的文笔，他得了第三名，只要前面两个人下去了，就是他的戏了，我明白，而一次试用三人，他也有份啊。那么就是前面去了两个，后面补上来两个就有了你和他，因此才有他写文章，你来署名，你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损吗？我最恨的就是这种小人行为！
我的妈啊，自己是送起来讨骂呀！这真是扛起棍棒来挨打，自己讨得的。写什么写啊，张正明你害苦我了。汪小文吓得不敢说话了，坐在那儿如坐针毯，十分尴尬，十分惶恐。
钱为民不看汪小文，翻开文章，用手在那里敲。他继续说，高晓春那次去香港，是和谁去的，你知道吗？
汪小文只得回答说，不知道。
钱为民脱口骂道，屁话！局里谁不知道他是和我一起去的，我怎么没有听他说过，这些社会主义不如资本主义，**要垮台的反动话。
汪小文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他口干起来，心慌起来，却不敢回答问题，又不敢去喝茶，坐在那里手抓手，不知怎么办才好。
钱为民继续说，人家小马写过这样的文章吗？为什么我没有读到过。
汪小文心想，你没读过的文章多呢，你算老几？但他绝对不敢说出来，只好怔怔地坐在那里，听任钱为民批评。
钱为民问，还有谁收到了你们这份材料？
汪小文小声说，就市里的领导和公招办的工作人员。
钱为民说，我们是法制社会，人家要告你损害名誉的官司，这就是证据。你怎么办？没有头脑啊，这样的水平，也想当公安局副局长？你造成的影响你马上自己去收回，否则人家不告你，我也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你去办吧，搞这种动作，太低劣了！
汪小文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出了市委，马上向张正明汇报去了。
张正明听了汪小文的汇报，马上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了，他告诉汪小文，必须马上去收回自己发出去的那些文章。可是发出去的文章是用信封寄的，现在要他回收，只能上门去要，汪小文显然有些为难了。
张正明说，证据在人家手上最是坏事，再难堪也要去收回来。实在收不回来的，也要给他们写一个说明，指出文章所用论据有欠妥之处，请勿采信与外传。
汪小文、张正明认为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汪小文屁癫屁癫去收回论文，发更正声明，张正明以汇报工作的名义，慌慌张张地去找了钱为民。
张正明一进到钱为民办公室，见没有其他人在，马上向钱书记深深地鞠了一躬，诚恳地说，钱书记，我是向你负荆请罪来了。
钱为民故意说，你有什么罪？
张正明马上做了个十分惭愧的哭脸相，然后说道，这次参加公开招考副局长的考试之后，汪小文写了一个关于公安民警队伍政治思想问题的论文给我看，我认为他写得大胆有特色，于是帮他作了一些语言文字上的润色。想不到他发给了市里的绝大部分领导，对公安队伍建设造成了一些不良影响，还有可能引起名誉官司，这是我的失职啊，我特来请求您的批评和挽救。
张正明在钱为民身边从来都是一付绝对顺从、绝对服从、绝对卑微下贱的样子，让钱为民感到很可笑，但又很舒服。这些年，张正明可是他在市公安局监视其他党委成员的最好的最得力的助手，他有点像前些时候电视里公开播放的那个和伸，他当然很喜欢眼前这个人。如今像张正明这样服从领导听指挥，对自己忠心耿耿，甘当马前卒，又还有点才华的人已经不多了。
钱为民笑了笑站起来说，没事，没事，你坐下来慢慢说。钱为民过去给他也斟了一杯茶。
张正明诚慌诚恐地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这时钱书记已把茶递了过来，他含笑小心地接了，捧在手上。然后小心地在钱书记办公室的高级真皮沙发上轻轻地落了座。
钱为民看了看他，笑着问，这两年怎么样？与见汪小文已判若两人。
张正明惋惜地说，可惜您走了，现在的公安局已今非昔比了，又落到了全省倒数一、二名的位置。大家都很怀念你领导的那个时代，朝气蓬勃，充满生机，我们就是累一点，却赢得了两连胜，多开心啊。
钱为民笑着说，现在的工作，难、难、难啊。他一连说了三个难字。
张正明说，想当年，您一举改变了全局落后面貌，连续两年名列全省前茅，我们局里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兴旺发达啊。现在反而在那么好的基础上老打败仗，我都不知该怎么干了。
钱为民听了心中特别愉快，当年争省优的情形又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钱为民说，这次你考进了前三名，有什么想法。
张正明说，全靠您的提携，但是我只是第三名，还是没有什么希望。
钱为民哈哈大笑起来，他说，怎么能说没有希望呢，希望大的很。录三个跟班，就是平起平坐。马良轩只是个刚提了副科级的小干部，还轮不到他，高晓春嘛，恐怕过我这一关都难。
张正明一听，马上兴奋起来，高兴地说，这么说，我得振作精神，好好表现自己了。
钱为民说，这两年我知道你进步不小，就是没能当这个副局长，我想你也可以过市委来做个副秘书长，帮帮我的忙总是可以的。
张正明不自主地站了起来，兴奋地说，要的，要的，我随时听从钱书记的召唤。
张正明的顺从，让钱为民想起了高晓春，他说，要是高晓春也和你一样的灵活，我们几个人能拧成一股绳、团结一心，那么，还有什么奇迹不能创造呢？
张正明知道钱书记仍然舍不得高晓春，便说，高晓春这个人在这方面，脑子进了水，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放着钱书记如此大的恩情不报，反而去撤领导的台。现在他连公安也不想呆了，又去做什么律师，他的心太高了。
钱为民看了张正明一眼，他不希望张正明的这种德性继续发展下去。他也有些无奈地说，人才就是人才，还有什么事吗？他突然问张正明。
张正明是聪明人，马上说，感谢钱书记的指点，没有什么了。
钱为民笑了笑，说，那你可以走了。
张正明小心地退了出去。出了市委大院，他心中兴奋得有些不能自制，狠狠地挥了几次拳头。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敲定动作，钱为民已经提前告诉了他，这次副局长之竞争，他虽然是第三名，但已有了绝对的获胜希望。
高晓春在新州市里培训，依然不了解这些情况，当然他对于能不能当这个副局长越来越不放在心上了。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吧，别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就碰见鬼了。
钱为民的研究生毕业论文就是《中部地区工业化、现代化之路》。他按照自己收集的资料，写了一个多月，但还是形不成条理性、逻辑性、证据很服人的文章，他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是个什么意思，他也恨自己无能，这才真正意识到了过来认为只是写几个字的事还真难。
他相信自己很难写好这个文章，对自己没了信心，就把张正明叫了过去，要他帮他修改修改这个论文，要想办法在《求是》杂志上发表出来，然后才好在教授们那里过关。
张正明只盼望着副局长职位的降临，想不到钱为民却交给了他一个要求在《求是》或者是《中国社会科学》杂志上发表的毕业论文。他为难了，自己很难完成得了，他首先想到了黄羽，要黄羽帮忙。黄羽说，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我哪有上求是的能耐？真的无法帮你这个忙。
没有办法，张正明只好自己把钱为民写的东西看了，看到钱书记的东西确实没有任何新意，只是一些数据的堆砌，言辞拖拉无力，他于是也找来了一些资料，重写了这个论文。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