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荣到了坳上后,马上派人到婆婆庙放信,他已经当上了坳上乡的乡长,他要和自己的把兄弟黄俊岱,共谋大事。他在坳上到处宣扬说,他和黄俊岱是如何如何的有交情,如何如何的亲弟兄,如何如何的讲情谊。让所有的人都认为,在坳上乡,黄俊岱的把兄当了乡长,黄俊岱现在更加有了靠山,有了好的前程,好的日子,他们是一伙的。
黄俊岱这些年毕竟久经沙场,在政府又剿又抚、剿抚并举,两种政策交替实施过程中,他接受政府招安两次,两次都差一点点丢了性命,因此,不得不小心对待政府的每一次政策的变化。这一次是李国荣来了,李国荣想怎么样,他认为那是他李国荣的事,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会与你们政府再有什么瓜果的。
可是,这个李国荣却到处宣传黄俊岱是他的把兄弟,他要和黄俊岱共谋大事,同享官福。这些消息不断传进黄俊岱的耳朵里,使他对李国荣的到来,不得不又抱了一线希望,心存了一份幻想。
黄俊岱难免不在心中想,自己毕竟独自一人劫法场,救了他李国荣一命,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与他又成了结拜弟兄,如今他来当乡长,要和我共谋前程,这应该是他的真实情感。对于这个满嘴阿弥陀佛,一肚子坏良心,没有任何是非原则、德道约束的惯匪,可悲的是黄俊岱仍然看不透。以他个人特有的单纯和善良,让他自己又一次无情地陷入了一场危机当中。
李国荣连续不断地派人传信,要求和黄俊岱见面。黄俊岱虽然处事谨慎小心,但李国荣的到来,无疑打乱了他心中的计划。他不可能不与他见面,也不可能对他表现出来的诚意,置之不理。通过了一番考虑、布置、防范准备后,他终于答应和李国荣在新华桥头见了一面。
他们相约见的这天下午,天空正下着大雨,天气格外的寒冷。李国荣带着两个乡丁,骑马来到了约定的新华村地灵河边的桥头,被正等候在此的黄俊岱的一个弟兄,带到了对面山脚下的一户人家中。黄俊岱终于在坳上见到了这位已是坳上乡长的拜把兄长。
李国荣虽然当的是乡长,可他仍然身着一身黄色军服,只是不再配带军衔等标志,他倒也显得肥胖而有精神。他随黄俊岱的哨兵来到这户人家,在堂屋门口见到了穿长袍、留分头,一身教书先生模样的黄俊岱。他立即行了一个半跪大礼。整个肥胖的身子蹲了下去,右膝盖着地鞠了个磕头礼。
本来还有较强戒备心理的黄俊岱,见李国荣行如此大礼,马上过去搀扶起了李大哥。惊喜地对他说,想不到真的是哥哥你来了,小弟多有怠慢,请哥哥见谅。请哥哥随小弟到陈老板的堂屋里说话。
李国荣拉着黄俊岱的手,十分亲热地说,老弟,见上你一面真难啊,我今天终于算是见到你了。
黄俊岱也拉着他的手不放,对他大声说,哥哥,请到堂屋的火盆边说话。
李国荣和黄俊岱两人手牵手,兴奋地来到了陈家堂屋内。
他俩人的手一直拉着,久久没有松开。站在堂屋的火盆边,李国荣认真地看着黄俊岱,关切地问,老弟,这些年你受苦了,人瘦了,身体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哪里不舒服吗?
黄俊岱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的李国荣,回答道,我过得还算一般,身体上也没事。哥哥,你更加红光满面了,这些年肯定过得不错吧?
李国荣叹了一口气说,我好有什么用,我见了你,真的心痛啊,我今天就是特意来请老弟下山的。
黄俊岱听了并不怎么惊异,而是看着李国荣说,哥哥,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些吧,我怕是走遍天下也只能端这个讨米的碗,我是认命了。
李国荣说,老弟,人不能这么想,我和你不是一样吗?有我的就有你的,要相信困龙也有上天时。现在只要我两兄弟联起手来,还有什么事办不成呢?
黄俊岱终于有些激动地说,哥哥,你请坐着说话。
这时,李国荣才松了黄俊岱的手,坐到了火盆边。黄俊岱也坐了下去,并介绍了身边的傅太和、吴玉哥等人。
李国荣再次关切地问,你身体怎么样?
黄俊岱说,前一段时间生了一场病,好得差不多了,今天见到哥哥,就更加没事了。
李国荣哦了一声,眼睛向四周扫了一眼,招呼大家坐。
傅太和坐了,吴玉哥仍然站在黄俊岱的身后不远处。
李国荣看了他们一眼,问道,这是谁的房子?
傅太和说,是陈三河的。
黄俊岱接着说,我们是借他这个地方见个面,不会有什么不便,哥哥今天就在这里吃晚饭吧,我两兄弟好久不见面了,今天可得好好干一杯啊。
李国荣听了,显得很高兴,大声说,今天我们两兄弟见了面,当然得好好喝一杯,叙一叙旧,你安排吧。
杨山巴听了,马上过去叫陈三河准备饭菜。他们就坐在堂屋的火盆边,开始谈起了这些年来各自的生活经历。
李国荣说,俊岱贤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年来,我心中一直惦记着你,只是无法报答你。现在我回来了,当了这里的乡长,你就下山吧,当我的保队附。从今往后,我们两兄弟携起手来,朝夕相处,共谋前程,有你在我的身边,也好有个照应啊。
黄俊岱叹了一口气说,哥哥,并不是我不想下山,而是我实在是无路可走啊。前两次,我接受政府招安,险些丢了性命。我是被逼到绝路上,才走了这步棋的,谁不想走阳关道,谁又想走独木桥呢?有好日子过,我当然巴不得啊。
李国荣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声骂道,***皮,这个社会也确实太黑暗了,贤弟有满肚子的才学,竟然无容身之地。现在我们两兄弟联手,应该可以改变这一局面了。现在全**民团结一心抗击日寇入侵,干土匪实在不合时宜,还是下山和我一起干吧。
黄俊岱一时没有答话,只是认真地看着李国荣的眼睛。
李国荣也看着黄俊岱,他哈哈地笑了起来,大声说,你老弟是不相信我?这个社会有的人家米满粮仓,有的饿死人,本来就有许多不太公平。可是我们是生死之交啊,我们亲弟兄却不相互关照,那我们还算什么弟兄?救命之恩不报,我又算什么人呢?
黄俊岱见他说的铿锵有声,也很有道理。人人要骑高头马,个个想穿大红袍,谁爱来钻山沟,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当土匪呢?不由得点了点头。
李国荣说,我们都是快40岁的人了,应该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盘才行。在这坳上乡,我们两个弟兄,理所当然要联起手来干,你接受政府的招安,队伍不解散,地方不挪动,枪杆子不移交,又有什么怕的呢?你要好好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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