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紫色杜鹃
作者:一钱不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848

张干事是从部队上转业到区政府工作的干部,他对黄光明的情况比较了解。他看见进来了两个女人,其中这个大肚子女人他是认识的,她就是黄光明的女人,他便问道,你想问什么情况呢?

肖桂花说,我男人因为上次交枪不彻底,不敢与政府见面,现在不知政府要怎么对待他,我想来问清情况。

张干事看了她一眼说,是不是你得到了你男人的消息了,他本来是投诚人员,政府也没对他怎么样,可是后来,他又参加了彭麻子的土匪,这就很难说了。

肖桂花说,我男人是跟我说过的,打死他也不当土匪了,他是被土匪逼的、害的,他交枪后是和彭麻子在一起,可他却再也没有摸过枪,他不会被政府镇压吧。

张干事说,像他这样的人,过去干过土匪,罪恶累累,现在又与人民政府为敌,死不悔改,人民政府是不是会严惩,我还说不准。

肖桂花听见他这样说,确实吓了一跳,她担忧地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张干事说,你叫他下山来投案自首吧,只要我们查明他在投诚又上山期间没有血债,不打死打伤过解放军和老百姓,应该不会被镇压的,我们的政策历来是宽大的。

肖桂花喊了一声哎哟,黄光明忙过来搀扶了她。

张干事问,你怎么啦?

肖桂花说,肚子痛。便在黄光明的搀扶下,很快离开了区政府。

他们回到了家中。黄光明知道,自己现在在政府眼中是一个又反了水的土匪,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与其被**追杀,还不如逃出去。因此,他们做了外逃的打算。

黄光明正在做着外逃的准备,可此时,彭麻子却突然来偷袭了清江桥区政府,他们打死了一名干部,在集市上抢劫了一些钱财和粮食。

解放军得到了土匪袭击区政府的情报后,迅速回援清江桥区政府。还来不及逃走的彭麻子的队伍,在街上被打散,解放军对清江桥进行了突击清查。他们挨家挨户地收查,在街外又设了岗哨,黄光明外逃的机会也被卡死了。

为了防止被解放军搜查到,黄光明决定马上离开清江桥,他继续男扮女装,白天带着肖桂花上了路。

在解放军的哨卡上,肖桂花说自己要生孩子了,无人关照,表姐来接她回娘家。解放军见他们是两个女人,放了过去。他们蒙混过了关后,沿新邵公路向邵阳方向逃去。

可是,当他们才走出清江桥5公里的路段,背时到了极点的黄俊岱,竟然与彭麻子的队伍碰上了。

在此打劫的彭麻子见自己拦住的人竟然是黄光明,就破口大骂道,我日你的姥姥,老子还以为幸了个桃花运,想不到是你黄四爷带着老婆去逃命。你哪里逃得脱,在邵阳那边正大规模开展镇反运动,只要当过班长的人,都拉出去枪毙了,你去那边,简直是去送死。也是我俩有缘分,你就和我一起上山干吧,现在嫂夫人也接出来了,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吧!

黄光明见自己不是落到政府的手上,就是落在了土匪的手中,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命了。他叹了一口气说,这是天命了,好吧,我跟你们上山。彭麻子带着黄光明和肖桂花一起,去了大山岭的尖顶界。

经过一段时间的清剿,清江桥一带除了大山岭上的这一股土匪还没有剿灭以外,清江桥的土匪以及国民党的残余势力基本上被剿灭了,陈营长决定对大山岭发起总攻,包围圈迅速向尖顶界方向围了过去。解放军已将大山岭的外围彻底解放了,大山岭成了一座孤岛。

4月20日清晨,陈营长带领的剿匪一中队,清晨将彭麻子和黄光明等人围在了尖顶界上。为了减少部队伤亡,剿匪队伍采取了政治瓦解的办法,开始了军事、政治攻心术。他们喊出了“缴枪不杀,宽大俘虏”的口号。可是,这些土匪都是不相信人民政府的死硬分子,无奈只得发起了攻击。

因为土匪占据了有利地势,解放军到了晚上也攻不下,攻山部队只好将尖顶山围了起来。土匪因为熟悉地形,利用夜色掩护,他们分散开来,偷偷跑下山去了。

剿匪部队这次是要全力围歼他们,因而并没有让他们突破包围圈,而是把土匪们死死压在了一片竹山里。

黄光明带着肖桂花听到枪响后,也正好在尖顶界上。他拉着肖桂花的手说,桂花,这次看来,我们是凶多吉少了,解放军的人马太多,逃,我认为是逃不掉的,我们不要动,就在这里等命吧。

肖桂花也不哭泣了,她十分镇定,她看了看丈夫的脸色,坚定地说,光明,我跟着你就是了,要死我们死在一起,要活,我们一起逃命吧,我听你的安排。

他们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格外疲惫的她坐在丈夫的身边,后来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激战没有了,彭麻子的人也不知了去向,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黄光明见肖桂花醒来了,他才说,我看到你好好地睡了一觉,真不忍心惊醒你。你看,现在没事了,我们可以起来走了。黄光明拉起了肖桂花摸下山来。

此时,大山中月亮依稀,安静得出奇,一阵阵的山风吹过林中,刮起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肖桂花十分害怕,她紧紧地依偎在丈夫的身边,两人继续向山下摸去。

正当他们走到山脚时,前面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枪声。不能再前进了,黄光明只好拉着肖桂花就地卧倒,匍匐在了地上。

到了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黄光明听到四周还有断断续续的枪声。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影,就从地上爬起来,可当他刚站起身子时,只听见“砰”的一枪,一颗子弹从前面不远处射了过来,射中了他的胸膛,他应声倒下了。

肖桂花见黄光明像被风吹倒一样,她忙扑倒在丈夫的身边,惊喊,光明,光明,你怎么了?

可是,她那曾经给她带来了短短几年快乐时光的丈夫,永远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倒了下去,倒在了一颗正开得灿烂的紫色杜娟花上。他那清瘦的脸庞,洁白得像一张无暇的白纸,没有痛苦,安静地躺在了绚丽的杜娟花丛中。

她啊地尖叫了一声,失去了知觉。

那千年不绝的林涛依然在她的耳边响起,仿佛从过去一直要响到未来。那随着风儿传递的杜娟花香,在她的身旁弥散开来。一缕从林中透射过来的阳光,终于照到了他的脸上。她知道,他终于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一个新时代,在杜鹃花灿烂的季节来到了人间。历史以其不可抗拒的节拍,辗过了多少苦难,填平了多少伤痕,抚慰了多少悲痛,30多年弹指一挥间,历史终于推进到了1983年的盛夏时节。

独自一人在东冲湾黄俊岱家忍辱负重生活了52年的冯喜莲老人,终于接到了新宁县人民政府关于投诚人员黄光明的平反决定书。她认真地看着“经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复查认定,黄光明(原名黄俊岱系投诚人员,其投诚后未犯新罪,按政策不予追究刑事责任,故属错杀,现予以平反。”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在心中已牵挂了40年的黄俊岱的下落。

她默默地流下了只有她自己才体会得到的不知是欣慰还是激动的泪花。她的丈夫,那个名叫黄俊岱的男人,虽然离开她已有40年,却永远还那么清晰的留在了她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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