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文的话给李逸风一种今时不同往日的错觉,想想也是,如果是在几天前,打死他朱锦文,他也拉不下脸来巴巴跑到李逸风办公室来低三下四的说这些,如果没有龚昌平的事情在前头摆着,朱锦文至于这么心虚么?
没错,就是心虚!他已经看不到翻盘的希望了,这时候只能期望李逸风给他一条活路走,甚至,李逸风不赶尽杀绝,他朱锦文就感激不尽了。
但是,李逸风会给他活路么?
看着满脸通红的朱锦文,李逸风笑了,他的笑容在朱锦文看来极具讽刺意味,朱锦文很快释然了,成者为王败者寇,是政治场上永恒不变的定律,斗争失败的人,除了要接受失败的结果外,还要忍受胜利者的嘲讽。
就像相声的四门功课“说、学、逗、唱”一样,游走在政治场内的官员,也有着他们的基本功课,其中,学会忍让便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作为一名成熟的政客,不,朱锦文连“政客”都称不上,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从事政治工作的人,作为一名从事政治工作的人,朱锦文显然领悟到了“忍让”理论的真髓,看着李逸风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他脸也不红了,心脏跳动的也不像刚才那么快速了,微微一笑,居然安稳了下来。
李逸风心说:这个变脸的功夫无人能与之相比啊!脸皮真厚!
“朱主任,这话说得!你似乎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跟我道歉,玩笑开大了。”李逸风笑着说道。他倒不是非要给朱锦文难堪,这句话隐藏着的含义他知道朱锦文非常明白。
朱锦文知道自己该表态了,人家分明是给你留了机会的,朱锦文太清楚了,同时,他对李逸风表现出来的大度深深折服了,为什么人家年纪轻轻的就能坐到这个位子上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李书记,说起来我比你虚长十多岁,认真想一想,前些年真是白活了。”朱锦文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歉是一定要道的,我自己做过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你大度,我看得出来,我不道歉就是我不对了。”说到这里,朱锦文呵呵干笑了两声,伸手去摸茶几上的烟,刚叼到嘴上,李逸风的火机凑了过来。
“谢谢!”朱锦文借着李逸风的火点燃了香烟,李逸风摇头笑了笑,朱锦文说道:“开发区的面貌是要有个转变了,长此以往,开发区被裁撤,那是早晚的事儿。李书记,说实话你刚来的时候,我确实没把你放在眼里,当然,那是嫉妒心在作祟,我心理不平衡啊,我在开发区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好几年提不起来,凭什么你一个毛头小子一下来就骑到我头上去?呵呵,这么说李书记你千万别生气。”
李逸风笑笑,说道:“朱主任今天能把掏心窝子的话说出来,我不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班子成员之间,有什么话都能敞开来说,工作能做不好?不可能。”李逸风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你老朱说的对啊,就目前开发区面临的状况上看,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扭转局面,裁撤是早晚的事,真要是到了被裁撤的地步,谁脸上有光?那不仅是对党委政府的不负责任,更是对在开发区工作的干部职工的不负责任,沂南县政府在财政紧缺的状况下还勉力维持着开发区上下百十口子人的生计,还给大家按月发着工资,咱们的工作却迟迟不见起色,让领导们怎么看?”
朱锦文赞同的点了点头,李逸风还在说:“所以我希望,咱们能共同携起手来,把开发区的工作提升上去,而不是整天陷入到无谓的斗争中去,斗来斗去,受到伤害最深的是谁?不是你老朱、也不是我李逸风、更不是龚书记,是开发区辖区的群众,是在开发区工作的干部职工,甚至是县领导,我们斗完了,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有什么?不就是丢人现眼一回么?可老百姓伤不起啊,他们还指望着开发区发展起来后,能给他们带来就业的机会,能让他们的日子过的宽裕一点。
同样的道理,开发区的干部职工们,大多是上有老下有小,家庭的重担压在了他们身上,但是看看这半死不活的开发区,他们有什么盼头?会丧失人心的。县领导背负的压力我就不说了,相信朱主任你也是清楚的。说句不该说的话吧,只要我们把开发区的工作做好,把它带进轨道,你老朱还愁没有升官的机会?”
李逸风一句话说到了事情的本质上,也说的朱锦文老脸通红,细细一想,他完全明白了李逸风话中之意,朱锦文心服口服了,“李书记,啥也不说了,今后工作中,您看我的表现。”无形中朱锦文用上了敬语。
李逸风呵呵一笑,摆手说道:“朱主任妄自菲薄了,你在开发区是老同志老领导,我来开发区时间不长,对开发区工作还不是很熟悉,今后需要你时刻指点,你可不能藏私啊。”这就是表态了,对于以前的事情,李逸风不会深究。
朱锦文激动地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李逸风的手,感慨地说道:“李书记放心,下一步我一定会协助你把开发区的工作搞上去。”他把“协助”两个字咬地很深。
李逸风笑道:“咱们互相配合。”
正说着话,贺援朝带着吴东林敲门进来了,贺援朝见朱锦文出现在李逸风办公室里,微微有些诧异,但他很快就明了的笑了笑,心说,老朱也是个看眼色的人啊。
“呦,朱主任也在啊。”贺援朝用上了个“也”字,适当的表示了讶疑,语调中又不失亲切,让朱锦文一张通红的脸瞬间恢复了正常。
“呵呵,贺书记来跟李书记汇报工作?”朱锦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同贺援朝握手。
贺援朝笑着介绍说:“我跟李书记说点事情,老朱,这位是刑警大队吴大,老吴,我们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朱锦文同志。”
吴东林深深凝望着朱锦文,把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呵呵,幸会幸会,朱主任,久仰大名了。”吴东林笑的味道有些不对。
朱锦文咧了咧嘴,心说,被你仰上了大名还能有好日子过么?“吴大,你可别吓唬我,我这人从小胆子就不大,被你们刑警队惦记上了,你这不要我老命么?”
吴东林哈哈一笑,这两天他确实没少听柳四银念叨朱锦文的名字,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吴东林为此专门派人暗查了一下,确定朱锦文在此次群众上访事件中扮演的只是个煽动者的角色,并无其他触犯法律的行为存在,不过,要是想办他,给他安一个扰乱社会治安行为的帽子,勉强够得上《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中的条文,也能让他喝一壶,但还要看李逸风的态度。
眼下看来,李副书记似乎不打算把他往死里整,吴东林也是个人精,瞄了眼李逸风,见他笑呵呵的样子,心念一转,语气就变了:“朱主任,你是自己吓唬自己吧?有道是心里无私天地宽,我都没啥,你怕的个啥哦?”
“行了你们俩,咬着后槽牙说话不嫌费劲么?快坐,我这里不买站票。”李逸风笑着打趣了一句。
朱锦文连忙笑着说:“李书记,贺书记和吴大过来,肯定找你有工作谈,我就先回去了。”
李逸风也不假惺惺留他,笑着和他握手说:“朱主任,近期有两件事情得麻烦你上上心。”
朱锦文立刻说道:“李书记安排就是。”
“拖欠柳坪村土地补偿金一事,我答应他们老支书明天一定会给他答复,这事拖不得了,牵扯到老百姓的利益,拖下去,我们开发区将来的工作会很难做。我跟县里领导汇报过了,张书记的意思是,在财政上给我们挤一部分钱出来,但不会太多,有个十多万吧,待会儿你让财务上打个申请报告,我签完字吩咐人去县政府跑一趟,找分管副县长王万鹏签字,然后去财政局把钱领回来。”李逸风说道。
朱锦文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忧虑的问:“剩下的缺口怎么办?”
李逸风满意的点了点头,朱锦文开始进入状态了,他继续说:“我估算了一下,缺口大致还有不到二十万,这些是华源饮品欠我们的,你今天务必和华源魏总见个面,一定让他把钱掏出来,如果他执意不掏,可以申请司法介入,总之一个原则,不能让老百姓吃亏。”
朱锦文连忙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说完,他朝众人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李逸风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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