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都不想选,却在花无多两者非得选一个的再三催促下,公子修被逼无奈不得不选择道:“我选择跳河。”河比井宽敞,生机更大,本不想死的公子修从心理上选择了跳河。
闻言,花无多重重一叹。暗道,姐姐曾说:若男子真心爱上了你,你让他跳井,他绝不敢去跳河。原来自己猜错了啊。
望着一脸惆怅的花无多,公子修完全的云里雾里不在此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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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深处有鹰在低空盘旋,山顶恰有一处四角亭。
李赦倚在凉亭上,向下望去,远远的,虽瞧不清楚,竟也隐约认出了刘修,辨清刘修身边的少女时,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远处。
昨夜真是精彩的一夜,许倾城被抓上黑风山寨,欲救她出虎穴的竟然是宋子星,但真正杀光那群贼匪的人却是唐夜,只可惜没引得他亲去。
李赦冷笑,看向山下少女,暗道,唐夜的丫鬟,他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宋子星会对唐夜的丫鬟那般在意?从陆陆续续的各地密报中,他抽丝剥茧大胆揣测竟得到一个自己也震惊的答案。如果那是真的……
唐夜退婚,方家二女方若兮被赶出方家。
月余,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侠女,名叫花无多,手使银针出神入化。
京城众目睽睽之下她登台打擂,一双银针使得神出鬼没,神拳赵复青也败在她手中,她成为大名府二公子吴翌的保镖。其后与公子翌一同在南书书院读书,并结识了公子修、公子琪等人。其中,大明湖畔她再次出手救了公子翌的性命,此事京城皆知。
三个月后,宋子星在江南暗中搜捕手带戒指会易容之术的盗匪。
月余,江陵,长绫一舞,公子众醉,其中也包括了自己。因那长绫一舞吴多多之名天下传扬,那一夜,但凡见过吴多多之舞的人再也难忘。只是自那以后,便听说吴多多重病难治竟卧榻了许久,好了之后也因体弱不能再舞了。不过,宋子星自江陵遇到她起便不似第一次见面,任谁都看得出他们之间必有嫌隙。当时的他还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宋子星会和吴多多会有过节?
江陵……那也正是自己第一次遇到她。从她在大殿上肆无忌惮顶着众多目光吃了那个梨后,他便被她的特别吸引。思及此,李赦苦笑。
半月前,江湖传言,方家二女方若兮成了唐夜的丫鬟,从嫂嫂那里知她好酒,他便用美酒试其真假,似有还无的解答虽不圆满,但最终她抱走美酒时那份心满意足的模样,他还记忆犹新。嫂嫂曾飞鸽传书问他“是真是假?”,他却因不能十分肯定,无奈抑或有意地回了个:“不知道。”
洛阳城郊那晚夜宴,宋子星的态度,还有心中那莫名地熟悉,让他起了疑。
那晚,她为救唐夜险些丧了性命,她与唐夜到底有何关系?
洛阳三虎成不了大事,他心知肚明,但那晚杀唐夜也并非无可能。
大嫂于几日后到了洛阳,无意中听到了他与大哥的谈话,得知唐夜的丫鬟重伤后,不顾阻拦非要亲自去确认那丫鬟是不是真的方若兮,无奈之下,自己便跟随前往,可自唐夜处回来后却只字不提假妹妹之事,原以为是因唐夜提及了无音,而今想来,大嫂的忧虑,很可能……另有缘由。
青麟客栈小二这几日见唐夜丫鬟换了人,他已知此人擅易容术且是假的方若兮原也不以为意。但宋子星昨夜背着她去黑风山寨还当着众人的面称,“我的夫人……”以宋子星的为人,此女出身必然不简单。
直至近日有探报,查出那武器名叫十指金环,戒指与手腕间有链子相链,银针便由腕上的镯子和指上的戒指同时催动,虽不知锻造于何处,但此兵器天下无二。
以前他未曾注意过唐夜丫鬟的首饰,那些东西原在他眼里也不值一提,而今细想,江陵的吴多多似乎就带着同样的首饰,那一晚长绫一舞,他虽喝醉了却清楚地记住了吴多多所有的细节,女子带这样的首饰原本普通,可同时出现在吴多多与唐夜丫鬟手上就颇有关联了。
将这些事一一串联起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清风拂在脸上,李赦唇边逸出三个字:“方若兮。”吐出这三个字的同时,自己也大吃了一惊。
如果她就是方若兮。这样的方若兮,当真出乎自己的意料。
她的身份……
李赦眉头紧蹙。
今日方叔(方正阳,方若薇的爹,李赦叫方正阳为方叔)就将抵达洛阳,或许她的身份很快能水落石出。想到她与刘修、吴翌、吴琪、宋子星、唐夜等人的微妙关系,一瞬间想到了一事,方叔如此放任二女儿,难道?
方、李两家终有一日会做出选择,只是时候还未到,既然如此,便由得她此番际遇。只是,方叔的这番苦心,最终可会真如心意?
情之一字又岂是谁人能左右得了的?便是自己也可能无法左右自己。
那午夜梦回的倩影,那长绫一舞敲在心头的震颤,想到此处,李赦眸光一暗,望向山下女子,若真是她……从今便再不会有。
身旁一个睡眼惺忪的公子这时开口道:“三哥,你一大早就拉我来爬山,这山也爬过了,你却坐在这里看人家卿卿我我,想娶媳妇,回头我与大娘说说,远的不说,就这洛阳城,美女还不得任三哥你随意挑选?我们还是早些下山去吧,我回去还得睡个回笼觉,这困的……”言罢,一手掩嘴又打了个哈欠。
李赦掩下方才心思,笑道:“别胡说,勘,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三哥,直说就是了。”李家四子李勘不以为意道。
李赦目光闪烁,道:“无音此人现下亦在洛阳。”
闻言,李勘面上一禀,再无睡意,道:“三哥,当年大嫂和无音之事,最后是你出面解决的,我与唐夜倒也熟悉,他这人无情亦无心,在蜀地提起唐门无人不畏惧,而唐夜更是其中翘楚,恐这天下江湖提起唐夜之名也让人忌讳三分,此人几乎没有弱点,行事随性难以预测,极难应付,我一直奇怪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令他对无音下忘忧之毒。”
李赦暗道:没有弱点吗?的确,自那件事后或许唐夜真的再无弱点可袭破,也只有那件事能换来他稍许退步,对无音下忘忧之毒了。想到此,却未回答四弟的问题,只道:“唐夜也算是个君子,说到做到。忘忧,忘却前尘烦忧,只记今后之好,在我看来,此药并不应称之为毒药,有时候,忘却未必不是福气。”
李勘也不追问,只道:“我很钦佩唐夜,竟能配出这种古怪药来,可以忘记让自己最痛苦的那个人,彻底抹去一个人的记忆,天下间竟会有这种药,不知他为何配这种药?”
说到此,李赦自然想到了天下第一杀手无音忘记大嫂的事,中了忘忧之毒会忘记令自己心中最痛苦的人和事,大嫂与无音之间的纠葛,他只知一二却不知更多,不过这药……
李勘也难免唏嘘,打破了当下无言,问道:“大嫂之事,三哥的意思是?”
李赦道:“这几日,李家进进出出的人多杂乱,我与大哥忙的脱不开身,你多陪陪大嫂。”
李勘一笑,当即明白三哥之意,眨眨眼道:“我可不敢,我怕大哥吃醋揍我。”
李赦笑道:“你只要多变些花样惹大嫂笑就好,大哥见你如此用心讨大嫂喜欢定然十分心喜。”
李勘恣意一笑,仰躺在亭中躺椅上,望着天上白云蓝天,道:“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李赦转头看向山下,那女子已然不在,只有公子修望着远处发呆。便道:“现在。”见李勘坐起身,又道:“今晚我宴请了许多好友,你也来吧,当中有几人甚妙,我介绍与你认识。”
李勘洒然笑道:“我对妙人没兴趣,你若有好酒好菜,我倒乐意去的。”
李赦闻言笑道:“你的脾性倒与一人有几分相似。”想到那人,眸光不禁又是一暗。
李勘道:“谁?”
李赦淡笑不语,先行下山而去。
***************
与公子修离别后,待回到青麟客栈西院时,已午时过了。
尚未走到西院,花无多便察觉里面除唐夜外还有其他人在,院中隐隐约约有人说话,只是听不大真切。
西院的院门紧闭,四下无人。
花无多本不欲偷偷摸摸偷听别人说话,可一想到今早宋子星在酒楼里的话,又有些犹豫起来,只稍稍挣扎了一下,便将什么狗屁道德丢到了脑后。暗道:偷偷听听又何妨?只要不被发现。便有意隐了声息,悄悄地靠近了门边。
“你明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对我不冷不热,我早已习惯,我以为,你对所有人都不在乎,可终究对我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可我没想到,我错了,错的离谱。”是许倾城悲苦的声音。花无多听在耳里,已有些了然,爱恨纠缠啊爱恨纠缠。
唐夜没有回话。
“可我终究不信,不信你对我会如此狠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受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还有每月毒发时的痛不欲生。”许倾城一字一句道。
每月毒发时的痛不欲生?花无多突然想起了十多天前洛阳二虎、三虎来为大虎讨解药的那一夜唐夜的异样。痛不欲生?在她眼里似乎还没到那份上。一边想一边继续竖着耳朵孜孜不倦的听下去,心里极希望许倾城能再多说点唐夜的事,最好是什么痛不欲生死去活来之类的。
“你对我虽无情,可我知道,你终究在乎我,昨晚杀了那些山贼的是你吧?”许倾城幽幽道。
是唐夜?不会吧,他一个人应该不会那么快杀了那么多人,又没有使毒,可刚想到此处,花无多突然想到了无音和方圆还有……杀手,还有什么杀手组织,无音是杀手无疑,而无音尊唐夜为少主。难不成真的是唐夜干的?想到此处暗暗心惊。便听许倾城又道:“你告诉我,昨晚是不是你命人来救我的?你告诉我,唐夜。我只想要知道答案,然后从此离开你,再也不来纠缠。你告诉我。”许倾城卑微地哀求着。
花无多听了半天,只有许倾城一个人在说话,不禁有些纳闷,唐夜在干吗呢?无奈有门隔着什么都看不见,只得暗暗揣测唐夜现在的目光和举止。不知为何,一想起唐夜就想到他那双漆黑冰冷的目光,只一眼就能被冻住的目光。
许倾城还在求着,唐夜还是没有回应,他到底在干吗?花无多越发纳闷,试图从门的小小缝隙向里面探看,可左看右看都因门缝实在过小而看不见什么,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花无多一个踉跄跌进院内,抬头正对上唐夜那深不见底的冷眸。
果然只用了一眼,便让她从头凉到脚,一惊之下忙笑道:“我正要推门进来,你就开门了,吓了我一跳,哈哈,哈哈。”
花无多越笑越没底气,越笑越僵硬,瞥了一眼站在院内满脸泪痕的许倾城,忙道:“公子有客人在啊,你们说,你们说,公子和许姑娘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叫小厮送午饭来。”言罢,夺门而出,经过唐夜身边时,豆大一滴汗很不客气地甩在了唐夜的脸上。
花无多奔出去数步,方才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显然被吓得够呛。偷听人说话被抓个正着的确令人尴尬啊,这时候被抛在脑后忽略已久的道德准则又飘到了眼前,可已经迟了。
待她等客栈小二备好酒菜抬进西院时,许倾城已然走了。只有唐夜在院里,那副模样,显然在等着她。
她硬着头皮扯着笑脸走到唐夜面前,摆好碗筷,俨然一副丫鬟模样,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少爷用餐。
幸好唐夜什么也没说,吃起了午饭。
花无多早上只吃了几块糕点,此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唐夜吃了起来,一咽口水,也自顾坐了下来,先拿了个馒头咬在嘴里。
唐夜也不理会,自顾吃着东西。
唐夜吃东西很挑剔,花无多与他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就察觉了,每日吃饭时,桌上米、面所做食物必有,却只食稍许,肉必吃肥瘦相当,过肥过瘦都会挑出不吃,油腻食物吃的甚少,红、黄、绿等青菜稍多。粥半碗,饭后会喝一杯淡茶。但花无多就不同了,一般不挑食,饿的时候,更是不管好吃不好吃先塞饱了再说。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洗手抓馒头,狼吞虎咽,望着她这个样子,唐夜微微蹙眉。实在看不下去时,便道:“吃完来我房里。”也不多说,便放下碗筷,自行离去。
再看花无多的样子,哪里像个大家闺秀,更别提还是来自那金陵方家。此情此景李赦要是见到,恐怕也要怀疑几分自己的推断。
花无多吃完了,叫来客栈小二收好碗筷出去,方才进得唐夜房里。见唐夜要为她施针解毒,便道:“还有最后两次了吧?”乖乖地掳起衣袖露出中毒的手臂递过去。
唐夜点了点头。银针精准无误的施在了她的穴位上。
“你真的会放我走吗?”花无多问的有点小心翼翼。
唐夜道:“你还想中毒吗?”
花无多连忙摇头,目光有些闪烁,道:“如果你不放我走,也别给我下毒了,说一声就好,你去哪我便去哪,总是中毒对身体不好,而且我现下还有伤,也跑不了多远,对你更没什么威胁。”
收起银针,唐夜手指划过她的脉搏,拿出一个药丸喂入她口中,道:“去歇息一下,酉时随我去李府。”
李府?花无多微一蹙眉道:“那我这次是以什么身份去?”
唐夜淡淡回道:“我的丫鬟。”
一日不如一日了,花无多悲愤离去。
关门时,听到唐夜道:“把药丸吞下去,不是毒药。”
被他看出来了……花无多想到两次中毒都是在不知不觉中,不小心不行啊,正腹诽着唐夜,一不留意咕哝一声将药丸咽了下去,得了,不用想了。
酉时跟随唐夜出门时,花无多已然换了副面具。唐夜看了一眼未说什么。
出客栈时,跑堂小二看了二人背影半天方指着远去的马车问旁边正在打扫过道的小二,“方才上车那位姑娘何时进得西院的?”那小二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名堂。
跑堂小二唉声叹气直摇头:“这唐公子的丫鬟怎么又换了一个!”
李府,入内,院中十分宽敞明亮,没有什么细致的花花草草,却别有一番大气自在,更少了些靡靡之色。院中四角分种了梧桐,秋尽,梧桐落叶散落在院中各处,似有意不去打扫。却绝无萧瑟之意,反觉有几分秋色期艾之美。
院中最为奇特的是中央,用鹅卵石铺成了颜色分明的先天八卦,乍一看去极为有趣,花无多真想上去按照五行踩一踩,顺便打一套拳,但居于现下丫鬟身份,只有乖乖跟在唐夜身后。
有了上次踩脚后跟的教训,花无多不敢跟的太近。
跟在唐夜身边久了,发现唐夜赴约总是迟到,这不,今日又是如此,入内时,又是一群人望着他们,她与唐夜自然成了众目睽睽之下的众矢之的,若目光是箭,他们早被射了几百个洞,断气身亡了。
入内后,唐夜自与上座的主人李赦寒暄和介绍,因席上人数众多,这一介绍就花费了许多时间。
花无多躲在唐夜后面,微微偏了一点脑袋,从其后露出一丝目光,向场内扫视了一周。见宋子星、公子修都已在座,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看到公子翌和公子琪时,忍不住目光稍作停留,公子翌瞥了一眼唐夜便未再看,而公子琪却好死不死地看到了露出半张脸的花无多,花无多忍不住心中兴奋,竟当众向公子琪做了个鬼脸,公子琪一怔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在片刻惊疑打量后,露出了笑颜,那一笑当真令人心跳加速,正为他斟酒的李府丫鬟手一抖便斟到了杯外,他却只是温柔一笑,婢女的脸霎时红透了。
花无多收回了脑袋,垂首亦步亦趋地跟在唐夜身后,直至他落座,恰坐在宋子星下首。
宋子星见花无多果然换了副面具,难免苦笑。花无多却有几分得意。
花无多如今丫鬟身份,座位都没有一个,只能随侍在侧。刚在唐夜身后站好,就看到了对面公子修探究的目光。
公子翌亦在此时向她看来,却意外地看见她正对着自己笑,那笑颇为古怪,似期待、似挑衅还有些莫名地兴奋,令他心中一悸,那目光凭地熟悉,公子翌蓦地一挑嘴角,眼中划过异样神采,举杯向唐夜道:“唐兄,江陵一别,多日未见,未料想,唐兄身边竟多了如此佳人相伴,翌当真羡煞羡煞啊。”
唐夜闻言道:“你若喜欢,我便将她送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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