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醉人醉语
“是吗,我家的婆娘也绝对不输给你娘亲的。她以前真的很温柔的哦。”
“那,马大娘现在不温柔了啊。”小怜瞪大了眼睛看着二柱子大叔说道。
二柱子笑了笑,过了很久才说道,“小心点,别让你大娘听到了,等会他又要不高兴了。”
不知哪吹来的风,吹的包子铺的窗花呼呼作响,那是一张很旧很旧的窗花,原先的胭脂红泛起半白的涟漪,是被落下的粉尘遮掩了原本的美好,还是生活那些所谓的苟且抹去了曾经的甜蜜。这是一张大红的喜字。
“大叔,那你还喜欢现在的大娘吗?”小怜看着吹的泛白的大红喜字说道,小姑娘的声音有些愣愣的怯怯的。
二柱子的反应也是愣愣的顺着小怜的目光看到了那页半旧的红字,想了很久,久到似乎把过去那些日子都回忆了一遍。
只是,再怎么漫长的回忆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刻,结束的回忆带来的是甜美还是苦涩?
也许,对于包子铺勤恳的大叔而言,有的应该只是像豆沙一样的香甜吧。
“喜欢,当然喜欢,这么好的婆娘怎么会不喜欢。”大叔露出憨厚的笑容。
“没办法啊,有些人一不小心就喜欢上了,在一起这么久了,都有些忘了为什么喜欢上的了。”
“诶,大叔,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小怜看着二柱子道。
“喜欢一个人当然不需要理由,但跟一个人一直在一起就需要一个理由。”
喜欢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模样时,曾经那个喜欢着她的那个我变得不喜欢她时,在被生活的柴米油盐压得喘不过起来时,在你发现自己所期待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时,那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就会成为一直继续下去的理由。
有人把习惯当做理由,有人把骨肉当做理由,有人把回忆当做理由,有人把甜言蜜语当做救命的稻草,有人谎称懒惰当做借口,有人甚至依靠着莫名的幻想一直坚持着。
世间男女那么多,那么多一直相伴的故事,也就有那么多或简单,或纯粹,或天真,或虚伪,或幼稚……但无论如何,那些所谓的爱情本来就是依靠着这些缥缈不定的理由才得以延续的吧。
真是简单呐,简单得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能换得半生幸福,看,包子铺的张二柱子不就简单而又幸福着吗?
“那大叔,我也可以一不小心就喜欢上一个人,然后跟他一不小心就过上一辈子吗?”少女的眼中闪着光,纯粹而美好,是对未来的期待。
“哪有那么多不小心,你这小妮子这么可爱,肯定会有很多富家子弟会争着抢着,那时候你就可以在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里挑一个你最喜欢的,那你这小妮子这辈子就不愁吃穿了。”
“才不要呢,人家要嫁给比我哥还厉害的大英雄,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欺负我哥啦。”
“你这小妮子,才多大呢,就想着嫁人了。”
“哪有,在草原上人家都可以订婚了好不好?”
“好好好,大叔一定帮你找到你的如意郎君……”
“哼,如意郎君,你个大老粗的眼光又怎么信得过,又怎么给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找到如意郎君。”从包子铺外传来马大娘的声音,马大娘提着两个香瓜走进铺子里来,翠绿的香瓜散发着夏日难得的清爽气息,就像某位温婉少女垂青些许清凉。
“我怎么了我,我要是眼光不好,我会看上你这婆娘。”
“你要是眼光好,又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婆娘。”
“哈哈哈……”
破旧的包子铺里,有张半旧的大红囍字在哗哗作响,包子铺里的脆生生的笑声作响。
“小怜啊,你是怎么一个人跑到羊角镇的?”
“我哥带我过来的啊。”
“你哥在哪里,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哦,我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他最喜欢到处乱跑了,管都管不住他。”
“真是,你个小妮子还会管你哥啦?”
……
“妹妹,妹妹,你在哪里,天才哥哥来找你啦。”被小怜嫌弃的夏何一头闯进房间内,却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床,不见那清秀少女的身影。
透明的身躯又窜出屋子,在院子里飘来飘去,想要找到消失的少女。却只嗅到少女留下的清香,哦,夏何连这股子清香都错过了。
“怎么办?”满脸苦涩的夏何找遍了整片院子,本就是一眼便能望穿的小院,夏何竟找了半盏茶的时间,仍然不见少女身影,这才飘到殷槐面前诉苦道。
殷槐安静的看着他,道,“不会有事的,应该是到镇上去了。”
“那,我去找她。”夏何飘向镇子的方向。
“你是傻子吗?”殷槐看着夏何半透明的身子穿过并不结实的木门,开口道,很是无奈,“她又看不见你。”
“不会,我们兄妹是有心电感应的。”
“那你用心电感应叫她过来啊。”
“……”夏何从门上露出半个身子,看着少年一脸认真的模样,暗自思忖,少年这句话究竟是调笑,还是真的当真了。然后,他捕捉到少年嘴角转瞬即逝的戏谑笑容,大怒,
“那你怎么还不去找她?”“她不会有事的,镇子上都是些好人。”殷槐转过身去,走进屋里。
“你怎么知道镇子上的人都是好人,要是有一个坏人怎么办,她才十二岁!”
我当然知道,殷槐默默地想着,什么也没说,夏何飘然远去,院子里复归平静。
殷槐看着这间破旧但足够遮风挡雨的小屋,看了很久……
……“小怜啊,你到羊角镇是来做什么的?”不知何时,拿出一壶包谷酒喝得畅快的二柱子微醺道。
小怜拿来一支筷子,蘸着几滴包谷酒送到嘴里,马大娘连忙阻止,“小怜,小孩子不要喝酒……”
“哇,大叔,你这酒好烈啊,我是跟我哥来探亲的啊。”小怜惊呼,看着二柱子道。
“那是,我婆娘酿的酒最烈了。”二柱子自豪地道。
旁边的马大娘此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不等小怜把赞叹的目光投向她,就匆忙的转移了话题,“小怜,你家有人在羊角镇上吗?找到了么?”
“找到了,不过是个经常冷着脸的家伙,好没意思。”小怜苦着脸,趁马大娘不注意,悄悄舔了一口杯中的美酒,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冷着脸?说起来我倒还真的认识一个整天冷着脸的小家伙,他还在我的包子铺里做过几个月的工。”二柱子给自己又倒了一碗酒,却被一双白嫩的小手端过去,倒在了自己的小杯子里。
“小怜,少喝点。”马大娘有些怜惜的道。
小怜一脸认真的模样,看着几乎要溢出的酒杯道,“我不喝,我只看看。对了,大叔,你说的那个冷着脸的家伙是谁啊?”小怜偏过头看着二柱子,很是天真,很是认真。
如果不是那双小手又偷偷的靠近着酒杯的话。
“那是一个可怜的小家伙啊……”
……两年前
羊角镇旁的羊角河飘来一个少年,少年不是江流儿,自然也就不会被寺里的住持拾到,做了出使西域的使者,换得半生名利。他只是被闲来无事到河边打条鱼做加餐的二柱子的鱼钩勾住了的可怜少年。
少年衣衫褴褛,已经看不出是何处的服饰,只是很破很旧,少年昏睡着。
昏睡中的少年平静着,没有皱着眉,没有带着笑,没有国破家亡的雪恨深仇,也没有迷失的绝望,只有安静,安静的冷漠。
醒来的少年依旧维持着安静的表情,不是疏远的冷漠,但总归让人感觉有些冷意。
二柱子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有些莫名的怜惜,又转过头去看着马大娘说,“这孩子是不是被水冲下来的时候撞坏了脑子啊,怎么看上去痴痴傻傻的样子。”
“别乱说,孩子,别担心,大娘煮了一锅鸡汤,你给补补。”
少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安静着,笑着。
少年醒了,留在了包子铺里,给包子铺里的张二柱子打打下手,慢慢的镇上的人都知道包子铺里的二柱子捡来一个呆小伙儿,整天闲来总喜欢看风景,蜘蛛上树,野牛过河,他什么都看,却什么也不说。
有人调侃说他是哑巴,他也只是静静看着,然后会笑着,也不辩解。有人说他是傻子,就会得到包子铺里的马大娘一顿怒斥。
慢慢的,小镇上的人们也就习惯了这位从羊角河上飘来的安静的少年,再后来,羊角镇最靠近河边的角落里多了个院子,里面住着一位安静的少年。
安静的少年只有每天上午才会从属于他的院子里出来,到包子铺里帮帮忙,换取一些银钱以供所需。哪怕,包子铺的生意并不怎么好。
镇上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有二柱子和马大娘偶然听到少年说起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个锋芒的姓,一个温柔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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