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无头苍蝇般乱撞了半天,这个不速之客终于消停下来,倒挂在笼子顶部大喘气,众人也默契地不出声,等着它把自己折腾地没力气。
“你……你们,太过分了,竟然……竟然敢囚禁小爷,你……你们知道小爷是……是谁吗?”
“喂,省省力气先把气给缓匀再说话。”白琢寒拍了笼子一掌,那蝙蝠被晃悠得又是哼哼唧唧好一阵子。
“冷兄,别闹了,还是听听这蝙蝠自己怎么说。”白琢贤一把抓住了笼子:“这位小兄弟,你还是快些自报家门的比较好,在这里的都是捉妖人,方便我们知道可以拿你换得多少钱粮。”
“你们胆子也太……太大了!还想拿小爷去换钱!”声音尖利只吵得人耳朵疼,朱雀连忙过去关紧房门,还加了一道封印,以防其他人听到动静。只是在她合门的那一瞬间,恍惚间看见有人影从庭前一晃而过,再等她循着方向仔细看去,空荡荡的院子里却什么都没有。
“小爷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这群凡人”蝙蝠挥舞着双翼扯破喉咙般地尖叫着:“小爷可是冥界的使者,是灵蝠,灵蝠懂吗?!”
“好吧,这位冥界使者,敢问您到我们阳界有何贵干呀?”白琢寒又是一掌,拍得那蝙蝠吱哇乱叫。
“你以为是小爷我想来啊!”蝙……灵蝠翅膀一合环住自己,倒挂在笼子上,“小爷可是冥界大门的掌钥,几百年来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直到两个月前突然被唤醒,还没等小爷反应过来,冥界大门就被推开了,冥界阴气直冲阳界,把我也一并带了出来。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小爷已经在你们阳界了。”
“说了半天,你这个冥界使者就是个门栓啊。”白琢寒没忍住笑了出来。
“凡人你懂什么?!冥界大门多重要你们知道吗?要是没有小爷看紧这分割阴阳两界的屏障,两极互溶,阴阳颠倒可是要出大事情的。你以为小爷想来你们阳界啊,要不就是残垣断壁,要不就是荒漠,跟冥界比起来差的远了。”
白琢寒一听笑得更厉害了:“这位……使者,我想提醒一下,您就是因为冥界大门开了才被推出来的,这么说来,您还是个不中用的门栓子。”
那灵蝠一时语塞,慌忙把头埋进双翼里,隐隐听得里面一阵呜咽。“灵蝠,我有事问你。”苏锦的嗓音大概是因为虚弱而变的有些温柔,“从你的话看来,门是从里面被推开的,你可见到什么人?”
灵蝠默默不语,苏锦和众人一通安慰,在把白琢寒好一顿指责之后,它终于从翅膀后面探出了小半截脑袋:“小爷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只记得听到一句冥界的咒语,门锁就自动松开了,然后……然后我就被推出来了”。
一直在一边安静听着的朱雀刚想发问,心中的问题却被靠在门口的白琢贤问了出来:“这么看来,打开大门的该是你们冥界的人咯?还有,既然门已经打开,为什么你不重新回去把门关上呢?”
“开门的咒术确实只有冥界的掌权者才知道,而且要到达冥界的门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刚刚攻击你们的便是冥界看门人,鬼鹫,他们的触须不止能感觉到冥界之人的气息,还能组成天罗地网,极少有人能穿过鬼鹫的包围圈。你们也看到啦,才三只就能把这里夷为平地,如果是一百多只呢?至于为什么回不去,唉,这阴阳两界相容的地方早就是一片混沌,根本找不到门,我被推出去得太远了,原本觉得跟着这些鬼鹫能找到回去的路,谁想到会流落到这个鬼地方。也是奇怪哈,按理说,鬼鹫只会追着亡灵或者冥界的人,这样才能保证阴间的人不去往阳间,它们怎么会追到你们这里来呢?”
闻言,苏锦和朱雀不由得对视一眼,鬼鹫这样的冥界生物她们俩虽从未见过,但它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据说原本是妖族的一支,却常年生存在冥界,被驯化的鬼鹫徘徊在阴阳两界的边界上,将胆敢过界的生魂捉回它们该待的地方。这就难怪,朱雀的灵力说到底与妖兽一族也是同气连枝,怪不得她的结界这么容易就被破解了。
“这位门栓大人,就算刚刚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你又怎么解释此时此刻为何要出现在这间房里,莫非你是冥界派来的奸细不成。”白琢寒说着在地上捡了一只筷子,透过笼子的细缝逗弄着这个毛绒绒的家伙。
“小鬼头,小爷警告你不要太嚣张了!小爷来这里,来这里只是为了,”灵蝠用豆子般的黑眼珠子贼溜溜地看了苏锦一眼,“是为了想找点能喝的……血。”
众人顿时背上升起一阵恶寒,还是白琢寒反应最快:“血?我说,外面这么多猪牛羊在跑,你不去喝它们的血,倒跑到我们这里鬼鬼祟祟地吸人血?”
“小爷我堂堂一个冥界使者,怎么可能去喝那些畜生的血。小爷只喝人血,而且是极阴的血才好。在你们这群凡人之中,小爷只喝那丫头的血,”灵蝠又拿眼睛瞟了一下苏锦,苏锦心中不由得生出阵恶寒来,“谁想突然一阵铃声,晃的小爷一阵头疼……”白琢寒顿时回想起方才朱雀刚一晃动手上的银镯,房里便立马鸡飞狗跳,心想这镯子确实并非等闲之物,不禁又对朱雀的身份多了几分好奇。
“还有个问题,现在的大门还开着吗?”又是苏锦气若游丝的声音。
“那当然了,只要小爷我不回去,冥界的大门根本合不上。”
“这怎么可以?!冥界的门要是关不上,阴阳对冲,两极失衡,这混沌所吞噬的地界会越来越多。”白琢贤眉间紧蹙,这位素来以忧国忧民著称的公子虽然只是一介凡人,但是因为经常追随在白城和苏承英的身边,对于天地间的纠葛与溯源了如指掌。
“哼,你现在再担心阴阳对冲不会太晚了吗?”蝙蝠似乎对于这个看上去一脸精明的人竟然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而感到不可思议:“元都就是结果,耗尽了一座城,或者说是整个龙域的灵气,已经将冥界冲出的寒气抵消了。那些消失的人和东西并不是你们说的死了,而是被拖入了混沌之中,没有思想没有感知,只是无尽的流浪。”
“也就是说……”
蝙蝠扭过头,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我的冥界龙域,小爷守了那么多那么多时间的地方,和元都一般同归于尽了。现在的门关与不关,一丁点意义都没有了。”
众人闻之,沉默良久,房里只听得蝙蝠拼命压制的呜咽声。最后还是朱雀打破了这伤感的氛围:“已经很晚了,大家又都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想必都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也好让冷姑娘早点休息。”
“是啊,要不是这家伙吵吵闹闹,我们冷姑娘早就可以歇息了。你,今天跟本大爷一个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白琢寒提溜着笼子,不怀好意地抖动两下,蝙蝠不得不用翅膀上的小爪子抓住笼子,用一个“大”字形的姿态才让自己稳定下来:“谁要跟你一个房间,小爷要待在这里!唉!那血能给小爷留一口吗,别浪费啊,喂!”蝙蝠说的是方才朱雀给苏锦擦洗伤口的一盆血水,直到被白琢寒提溜出房门前,它直勾勾的眼神就没有挪动过,屋里的人好一会还能听到它的咒骂声:“你们这群小气鬼!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白琢贤对着朱雀和苏锦点了点头,跟在“冷言”后面走了出去。
“小姐怎么看?”朱雀扶着苏锦回床上卧下,尽量轻柔地给她盖上薄被。
“还没能理清思路,但至少知道门是冥界之人打开的,想必之前被毁的两座都城也是这个缘故。我想不通的是,即使是冥界想要侵占阳界,但是门一旦打开,不光是阳界的都城被毁,冥界也是一样,什么人要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呢?未免太得不偿失了吧。”苏锦轻抚额头,背上的疼痛已经抽断了自己所有的思绪,只觉得身上寒津津,头脑一阵阵地发胀,如同慢慢沉入深不可测的湖水里,眼前陷入一片模糊。“还有那鬼鹫……只会跟着亡魂走……难道是我们这里有来自冥界的亡魂吗?”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思绪已经和眼神一般开始变得迷离。
“小姐?小姐?小姐还是好好歇息吧,朱雀就在边上。”朱雀的声音越飘越远,苏锦此刻觉得自己的思绪抽离了身体,清醒着却又动弹不得。
紫阳花海,似曾相识,却一时说不出在哪里见过,坡上的老榕树下依稀辩得一男一女的身影,男子在抚琴,女子在烹茶。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冷语却能听清两人的轻声低语,就好像是从自己的心里传来得那般清晰。
“明日启程,”是那男子的话语,温文尔雅,如同他指尖的琴声一般令人感到心安与平静,“你可要来送我?”
“送什么?”女子语调活泼,带着豆蔻年华的明媚与无忧,“又不是见不着了,等着你给我建一个大宫殿,用轿辇抬我去见你呢。给你七日够不够,多过七日那本小姐只能委曲求全地自己骑马来寻你了。”
男子伸出手掌,手心手背那么翻了两下:“造个宫殿对于我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事情,只是,我此次回去是以皇位继承人的身份,等我安定下来,便来接你。”
“你看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只是玩笑罢了”女子莞尔一笑:“国主只能是人,不能是神,这个誓约我明白。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等你来接我的那一天。”
男人轻轻将女子揽入怀中:“你说,我的都城取个什么名字好?”
女子沉思片刻,仰面说道:“想好了,单名一个‘锦’字,愿我都城一年四季繁花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