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顾浅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无端带着些落寞。

纪景岩脸上的怒气一点点消失，沉默了。

顾浅汐站起来：“我去休息了。”

“跟我走吧！”身后，纪景岩忽然说道。

顾浅汐愣了愣，转身：“什么？”

“跟我走。”纪景岩重复：“我带你离开这里。”

顾浅汐像是从来没想过他会说出这种话，愣愣的：“什么意思？”

后者像是下了很大决定：“我带你离开，这里的事情，我们都不管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顾浅汐的手指似有若无的摩挲着手臂上的疤痕，许久才涩然一笑：“不用了。在哪里都一样。纪先生，我也算了解你。你抓了我，利用我做了很多事。就拿上次的事情来说，你完全可以杀了楚北宸，以绝后患，可你没有。刚开始我还以为你在试探我。后来想想，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脸。你不杀他，有两大原因。第一，你想从他手里得到更多东西。第二，你想利用他牵制一些人，好让你能坐收渔翁之利，对吧？你是个有野心的人，而我…已经别无所求了。你又何必再说这种话。”

纪景岩被她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顾浅汐自嘲般笑了笑，继续道：“跟你说心里话吧，我怨他，也恨他。所以你利用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当做不知道，甚至配合你。但别再说这种话了，我承受不起。”

纪景岩忡愣了一会儿，舔了下嘴唇：“顾浅汐，你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看得这么透吗？就不能装作糊涂一点吗？”

闻言顾浅汐有些无奈：“我倒是也想。”

“顾浅汐！”顾浅汐已经准备上楼了，纪景岩再次叫住她：“楚北宸伤的很严重。”

顾浅汐停下脚步，淡淡俯视着他：“所以呢？”

后者笑了笑，坐得慵懒，意味深长道：“你们女人啊，有时候也真的是狠心。他都那副鬼样子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心软？”

“心软…”顾浅汐喃喃自语。

纪景岩幽深的眸子落在她脸上，似乎是探究又像是别的什么。

顾浅汐眼里有片刻失神，随后摸上小腹。淡漠的双眸一点点冷了下去：“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不能再当母亲。我不会原谅他，更不会原谅自己。”

“我放你走。”纪景岩忽然低声道。

“放我走？”顾浅汐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不用怀疑我的话。”纪景岩黑着脸：“我可以放你走，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去。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顾浅汐又重新走回来：“你会这么好？条件呢？”

纪景岩看着她：“条件当然有，你去哪里，必须告诉我。”

“就这？没有了？”顾浅汐挑眉。

“当然…”纪景岩故意顿了下：“…有。”

顾浅汐：“……”

“这次想要什么？”顾浅汐又坐下来，显然她对纪景岩的话是有兴趣的。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纪景岩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我需要楚北宸签个字。”

顾浅汐拿起来看了看，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然后她发现她看不懂。

这是顾浅汐第一次看一份文件，明明认识每一个字，但放在一起她就不认识了。

“这什么东西？”顾浅汐好奇道。

“能要人命的东西。”纪景岩笑得诡谲。

顾浅汐手指一顿，掀起眼皮看他。

纪景岩换了笑脸：“放心吧，开玩笑的。对楚北宸来说不值一提，他看过自然会懂。”

“你是希望我拿给他，还是逼着他签？”顾浅汐淡淡道。

纪景岩耸肩：“有区别？”

顾浅汐眼帘微垂，睫毛微不可查动了下：“我会让你满意的，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成交。”纪景岩答应的爽快。

顾浅汐又去找楚北宸了。

这次纪景岩没让人跟着她。

顾浅汐找到医院的时候，在病房门口看到了季穆远。

他刚出来，恰好和顾浅汐碰上了。

季穆远像是完全没想到顾浅汐会出现。他刚才还跟楚北宸打包票，今天一定会把顾浅汐弄出来。

没想到她自己出现了。

然而，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忽然觉得要完的一批。

顾浅汐摘下口罩，面无表情，甚至还有点冷：“我可以进去吗？”

季穆远倒是想说不可以。

但她一出声，他就知道要完蛋。

病房里传来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季穆远扶额，或许还真不是什么东西摔了。

顾浅汐面部的肌肉似乎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两人此时的想法，可能真的同步了。

“嫂子…”季穆远侧开身：“顾雪沫的事，我们真的不知情。”

顾浅汐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摆明了是不信。

季穆远无奈，他要怎么说才可以。

顾浅汐也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推门进去了。

病房里，楚北宸像是才刚站起来的样子，眼巴巴看着门口。

顾浅汐一步步走过去，楚北宸想要上前，又像是怕她会生气，踌躇着，显得有些无措的样子。

顾浅汐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然后一点点到腹部，再到胳膊。

楚北宸不是不知道她在打量自己，甚至还为此欣喜不已。

她还是关心他的，对吗？

沉默了几秒钟：“汐儿…”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季穆远在门外听得脑仁都疼，他好想进去！

“我来给你送个东西。”顾浅汐从包里掏出折叠好的文件：“纪景岩让我给你的。”

她递过来，楚北宸下意识就去接了。

顾浅汐看着他打开，看着他一页一页看下去。然后本来就失血过多的脸，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楚北宸举起文件，另一只手下意识颤抖着去碰了下眉心，又摩挲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低声：“你就这么想让我一无所有？”

顾浅汐愣了下，她真的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她都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

难过？崩溃？心碎还是绝望？

顾浅汐又不自觉摸上了那条疤，咬牙道：“他说，只要你签字，他就会放我走。”

因为身高原因，顾浅汐不抬头只能看到他穿着病号服的胸膛。

许久，头顶传来楚北宸闷闷的声音：“…好，我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