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锦绣手中收到的消息已经让她皱起了眉头,此刻天还未亮,院中还是一片寂静,干燥烦闷的气氛让锦绣心中多了几许不愉,翻手拿出了几粒冰块扔进了杯子续上了水,扬手便倒进了嘴中。
紧闭的口中传来噶更嘎嘣的脆响,锦绣微微张嘴便冒出来一股子白霜“陈凉?”半眯的凤眸闪过寒光,衬的这屋中的气氛,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书案上那张信笺无风自动落在地上,上面的蝇头小楷上清晰的写道“东北流民自徐州出发,已经占领离城,领头者陈凉控制了城中剩余的大部分粮食,分发给流民的只有余下的少数,如今队伍中已经有异心......”
这厢锦绣将口中冰块尽数吞下,终是冷笑出声“捉死啊,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捡起那张掉在地上的信笺,又看了那个名字几眼“陈凉.....我让你凉凉.....”
就在锦绣释放着自己恶意的时候,院中却是有了动静,锦绣撑住窗棂低头望去,就见刘氏正试探着将手里木桶扔进井水里。
这些日子李家的饮用水从未像别家一样节省,锦绣对于家人的健康情况一直十分关注,是以刘氏心中早有担忧,却碍于锦绣一直未敢言语,今日她突然想起家中的石井,存心试探,却未想木桶落入井中竟是真的听见“扑通”一声。
“他爹......”刘氏眉开眼笑,惊呼出声,迟一步赶来的月声闻言转头,便见刘氏扒在井边连连朝他招手“他爹,这井里有水,听这声儿还不少呢!”
“真的?”月生闻言十分诧异,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外奔波,家中存着的水倒是不少,是以未曾关注过自家井水,但是村中那口井下沉了不少的事儿他们却是知道的,如今听刘氏所言,月生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欢喜。
“真肯定是真的,但是咱们家这井水下沉了多少我却是不知道的,这还没亮天呢.....”就在他们夫妻说着小话儿的时候,楼上的锦绣眼中却是已经漾起了笑意。
这满满的井水自然是锦绣的杰作,也是她留给青牛村的希望,不管刘氏和月生是自己留下还是与村中人分享,她都不会说个不字。转过身,锦绣将自己打理了一番方才下楼。
明明太阳未曾升起,外面的空气却仍旧是一点清爽气息都没有,前两日还没精打采鸣叫的知了现在已经一点动静都没有了,锦绣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暗沉,转瞬却又挂起了笑意。
“舅舅、舅娘,这井中真的有不少水?”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刚刚拿来蜡烛的月生和刘氏吓了一跳。回身看见锦绣不禁无奈笑出声“你这丫头,可真会吓人.....”
“是舅舅和舅娘太认真了,我觉得自己的走路声还是挺响的来着.....”扯了扯身上的麻衣,锦绣抬手接过月生高高点燃的蜡烛,探身到了井中央“我年轻、身手好,我来照,你们看着就好了.....”、
灰蒙蒙的天空虽然有了几分亮色,可是要想照亮井中还是有点难,锦绣趴在井沿边,卖力的伸直了胳膊,黑黝黝的井中伴随着她的动作竟是荡起了层层波纹。
“哎呀....”却原来是刘氏惊叫出声“竟是一点儿都没沉......”
月生此刻也由怔愣转为恍然“这是苍天庇佑啊.....”
锦绣笑着站直了身子“俗话说十死固有一生,这是苍天不绝我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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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的青牛村颠覆了以往的沉寂,大人小孩都绽开了笑脸“想来是李家昔日善举感动了上天啊,要不然你说为什么温泉河水都断了流,村里的井水都沉了,只剩点沙水,却偏李家的井水还那么甘甜,那么满。”
这个妇人说的煞有其事,满脸的与有荣焉“说到这儿,昔日他们父母不在,只剩三个孩子,我们没少帮忙,这才修了如此福德,能让我们沾得光。”
“对对对.....”一旁的人连忙附和,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可算是将半个多月的愁容一扫而光。
“此事乃是上天垂帘,可你们也万万不能得意忘形啊,现在一滴水对于我们来说都能救命,更别说这整整一井的水了,此事虽好,可你们想没想过,这水以后会不会沉?”
一旁正在与锦绣讨论井水事宜的老村长听见村民们这么说,忍不住打压出声,霎时就让村民们黯然垂目。
“东北正在打仗,离我们虽然有些距离,可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即便是有李家的井水救济,但是前些日子我们苦中求生的意识却不能忘,你们记下没有?”老村长虎着脸将村民们吓得一个哆嗦,闻言更是连连点头半点儿不敢反驳。
“行了....”老村长不耐的摆了摆手,却是坚持拽着锦绣站在了众人面前“咱们村儿不到两百户的人,我算过了,往后每户每天只能取半坛水,若是水井下沉,还须再行定夺。”
虽然半坛水对于个别人口多的人家并不算多,可是在这种大旱的时候,便是用金子来换都不难,一众人忙不迭的应了,却听老村长又道
“这种时候能把水拿出来分予大家,便是再多的夸耀之词老头子我也形容不来,锦绣不求回报,但是这救命之恩,老头子我得要求你们,一辈子都得给我铭记于心,到死,你们也不能给我忘记这恩情......”
这厢老村长一脸肃容的嘱咐着,那厢在柳树村忙碌的陈江流闻听这个消息,却是笑出了声,只是这笑却是带着说不出的复杂
“好个李家锦绣,好个东皇锦公主,得,不就是给你卖命吗,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往后跟着你们身后就是了.....”
这厢陈江流虽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上苍垂帘与锦绣是不是有关系,但是却已经定下了心思,不再有事儿没事儿便想走。
而这头凌厉出击的无殇却亦是得了头彩,泗水城往东有个宁县,县里的地方官陶县令被无殇一举拿下,罪证洒的满街都是,索贿结党,强抢民女,桩桩件件已经让街头的小娃儿编成了曲子唱。
无殇看了一眼身后一袭玄衣的离枫,眼前恍惚看见了锦绣那张带笑的面容,头顶烈日,汗滴成串,无殇的脚步却一直未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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