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篱将头和手臂枕在慕郕的膝盖上睡着了,火光映照在她白皙圆润的脸上,一片宁静祥和,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在眼睑下方形成的稀稀疏疏的影子。那影子都是安宁的。
她的眉毛突然皱起,睫毛也有些惊慌的抖动。
她梦见自己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自己那么惊慌得跳动的心,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爹爹呢?瞿大叔呢?萧哥哥呢?她拼命的将自己的手伸向四周,四周空空如也,除了黑暗,仍旧是什么都没有。
这到底是哪里?怎么会那么黑?疏篱在黑暗中转动着自己的身体。眼睛仍旧不放弃的四处搜寻。
“爹爹?瞿大叔?爹爹…”疏篱一边喊,一边用手去找她口中所喊的人。
一片深寂的黑暗,一片死寂的黑暗。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回音都没有。疏篱甚至觉得自己的脚下都不那么实在,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踏破一般,然后,在恐慌中一直掉,一直掉。
“爹爹?你回答我。爹爹,你回答我!”疏篱一边哭着,一边用手寻找着人,或是这黑暗中有东西也好啊,不管是摸到任何东西,至少都能让他有些安全感。每一次,带着希望带着惊慌晃动的手挥舞出去,都带回了惊恐的空空如也。
这里是黑暗,无边的黑暗恐惧,无边的寂静。
“爹爹?爹爹?篱儿怕。篱儿怕…”她继续哭着,在无尽的黑暗中呼喊她唯一的亲人,她最爱的亲人。
可惜,这里仍旧没有想要的回应。自己这是被抛弃了吗?被抛弃在孤独的黑暗里,被抛弃在深深的荒芜里。如同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失盲人走在无人的旷野中。不,这里连荒无人烟的旷野都不如,这里没有风声,没有虫鸟声,没有水声。
这里只有心跳声,声声都是内心的恐惧。
“爹爹,篱儿怕,篱儿求求你,回答篱儿。”疏篱哭着,挥舞出去的小手在一次次失望中,停止了无谓的挣扎。
“爹爹,篱儿求求你,求求你,回答篱儿。这是哪儿?篱儿害怕…”
“爹爹…爹爹…”疏篱失声痛哭,渐渐的她蹲了下来。
只有蹲下来,她才能感受到那么一点点的踏实感。
“瞿大叔,瞿大叔…你也不理篱儿了吗?”疏篱试着呼喊平时除了爹爹意外最疼爱她的瞿辛。
在这死寂的黑暗中,没有声音,没有回应,没有任何气息。疏篱害怕的坐了下来,两手不住的摸着地上,唯有这地是真实的,是存在的。应该不会像她刚才所想的那样,让她一直往下掉。
泪水、恐惧、寒冷是她全部的感受。
染月只是靠着墙壁闭着眼睛,她没有睡着,一直都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除掉瞿辛。回忆着从进悬圃以来的种种,她曾经有意于瞿辛,想着他能和自己共同为自己的丘罗国的创造繁荣,延续着父亲的路,让丘罗国的百姓能过上安定幸福的日子。
她没想到瞿辛居然会舍弃自己,喜欢上金玉这样如此肤浅的满大街都是的女子。金玉的姿色也不算是绝伦,只是身材比很多女子都出挑很多而已。骄傲的脾气和张狂的性格也能让瞿辛对她如此忍让。
原本觉得瞿辛是一个心机深沉的男子,用利益关系作为捆绑似乎比男欢女爱这种无聊的关系要强上许许多多,但是,她发现自己错了。瞿辛舍她而选金玉,就证明他并没有那么在乎利益关系。再加上此次舍命救自己,染月觉得自己真的看错了,瞿辛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子。
当初,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对这种利益关系的捆绑加以利用,让瞿辛发觉,才将他推向金玉的。想到这些,染月不觉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识人不明,将一个如此天赋异禀的人推到了别的女人的怀里。
没想到的是,他现在还记得当初那份情。
事到如今,不杀他,显然是给自己将来的道路设置了一道固若金汤的障碍,为自己扫平道路的途中增加了艰辛无比的困难,很有可能因此,她要替父亲所完成的遗志成了苍白的想法。可不杀他,自己和茅承恩已有婚约不说,就算没有婚约,料想瞿辛这么重情义的人,要想从金玉身边把他夺回来,也是件太困难的事情。
且若有变故,茅承恩和整个茅氏家族又岂愿善罢甘休。
既然已经错过了,回不去了。那么切不可再错了。
想起瞿辛奋不顾身扑上来的救命之恩,闭着眼睛佯装睡觉的染月咬了咬嘴唇。再过不了几日,到达了蓬山,就是瞿辛的死期了…
“既然,你那么爱金玉,你死了,我一定也想办法杀了她去给你做伴。就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染月在心里想道。
她睁开眼,看了瞿辛一眼。
瞿辛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张因失血过多的苍白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倒是和平时一样,温暖如同初升的太阳。一身枫黄的衣服和那张脸相得益彰。
无论如何,多想会增添她的内疚,她强行的转移自己的思想,要求自己静下心来休息。可越是努力的压制自己不去想,偏偏越是会想。
她只得想着,也不知道茅承恩他们是否已经开始安排人手,有所准备了。他们是已经上路了,还是还在准备中?
这里离自己的王宫并不远,趁这两天瞿辛需要休息,其实要回去一趟也不是一件难事,可为避免事发之后,引起慕郕和萧魁的怀疑,染月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个冷冰冰的王宫,那个无所不在的算计的王宫,对于染月而言,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温度。若是父王还在,若是王兄还在,她的心不会像如今这么冷。王兄膝下无子,若有,也没有她将染月的立足之地。
她,姜染月,如今唯一的名正言顺的王权继承人。唯一的替父完成遗志的资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