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对功夫没有兴趣是假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飞檐走壁,身轻如燕,降龙十八掌,挤奶龙爪手……这些唐逸都非常向往的啊!
所以,昨夜那般遇险,不但没有害怕,反而非常兴奋,这也是他救习姑娘的主要目的之一。
这个时代依旧是重文轻武,文人才子最为不屑的就是舞刀弄枪,就连整个社会都形成一股埋汰武夫的风气,但这些都与唐逸无关,既然知道有武功的存在,唐逸不可能视而不见。
但是,凡事都讲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更需要循循渐进深入浅出,不可鲁莽也不可着急,深入浅出要让她明白自己并无恶意,目的只想要跟她学习功夫。再加上习姑娘现在身受重伤,不就是比谁持久吗!
唐逸有的是时间消磨,想必日后定是能够学到的!
唐逸走到院子门口时,忽而看见凉亭外坐着小果儿。
小丫鬟梳着整齐刘海,身着浅色绿裙,坐在那儿不知想些什么事情,粉拳轻轻捏紧放在膝盖上,如绸缎丝滑的秋风缓缓吹拂,将少女的碎发轻轻吹起。
唐逸脚步微微停顿,小丫鬟眼神动了动,发现姑爷出来后,急忙向他跑过来。
秋风吹拂着裙摆,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怔怔地看向他,眼眶有些红红的,似乎是刚哭过不久。
“姑爷……”
第一个音节发出,带了些许哽咽,泪珠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滚落而下,她举起手去揩,突然哭了起来。
唐逸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看着哭成泪人的小果儿,说道:“小果儿,都怪姑爷不好,来姑爷抱抱,肯定吓到了吧?”
昨夜让小姑娘治疗习姑娘,如此血淋淋的画面,对于小姑娘来说的确是挺恐怖的。
小果儿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
唐逸脸色不解,问道:“那是为什么哭了?”
小果儿声音哽咽,却是紧咬嘴唇,唐逸刮了下她的琼鼻,小姑娘欲言又止,唐逸做了鬼脸,小姑娘这才破涕微笑。唐逸简单寻问,听完小姑娘的回答,竟是心里有些感动。
原来昨天连夜暴雨,小姑娘心里担忧,托人带伞去接唐逸,回来时却找不到人影,小姑娘急得差点哭出来,又连忙叫人出去寻找,想到姑爷大病初愈,若是淋雨的话,担心他又会病情严重。
小姑娘心里自责,没能照顾好姑爷,这才坐在亭子里独自落泪。
唐逸捏了捏小果儿肉肉的脸蛋,说道:“你这小妮子,别人都是巴不得我这大坏蛋病入膏肓,你倒好,竟然担心我的身体还独自落泪。”
小果儿绣眉微蹙,说道:“姑爷才不是……才不是!”
就在这时,庭院外边一名小厮走了进来,笑道:“姑爷,苏神医来了。”
唐逸又刮了一下小妮子的琼鼻,这才跟着小厮去接见那位江南有名的苏神医。
小果儿摸了摸小鼻子,轻轻皱了皱,脸蛋变得愈加的滚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跟在唐逸的身后,看着姑爷坚实的后背,小姑娘脸色羞红,心里甜甜想着,姑爷才不是大坏蛋,姑爷是大好人,大大的好人!
……
唐逸将苏神医请到房间时,习姑娘正躺在床上休息。
唐逸看向她,说道:“苏神医的医术十分精湛,在江南非常有名,你现在身体虚弱,让他看下病情,比较容易恢复。”
习姑娘点了点头,将雪白玉手从被褥伸出。
跟在唐逸身后的老者,缓缓走了出来,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闭目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睛。
唐逸问道:“苏神医,她身体状况如何?”
“这位姑娘的身体非常虚弱。”
唐逸有种暴打神医的冲动,这不是废话吗!
苏神医脸色严肃,继续说道:“气血缭乱,脏腑失调,乃是失血所致,加之身多出重伤,这些时日,最好躺在床上休养,不宜大肆走动。”
唐逸看了她一眼,苏神医继续说道:“我先开一些补血益气的药方,待得她服用之后身体自然会有所好转”
唐逸想了想,忽然问道:“不知神医可有活血化瘀,去除伤痕的药方?”
苏神医一听,看了一眼习姑娘身上的绷带,眉头拧成川字。
床上习姑娘脸色微异,目光不由得看向唐逸。
唐逸嘿嘿一笑,论起讨好女孩开心,唐逸可谓是此中行家,试问如何吸引姑娘的注意?自然是细雨绵绵,春雨如酥,在女孩的心房一点点的滋润,此之润物细无声。
古今中外,追求美丽一直都是女人的终极目标,白衣习姑娘到底是个女人,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自然是不希望后背留有任何疤痕。
若是唐逸能帮她消除疤痕,还怕不会产生好感?
苏神医沉默良久,忽而抬起头来,叹息说道:“不瞒唐公子你说,在下的确有一药册,乃是家祖所传,里边曾记载一贴药方,不仅能够活血化瘀,还能够祛除疤痕,若是日常涂抹还有养颜驻容的功效。
只可惜这药册年代已久,已经丢失少页,现在只知药方前边几味药物,后边几味却是不得而知。”
白衣习姑娘脸色微郁,苏神医也是无奈叹息,若是那药方还在,祛除伤痕不足为虑。
我靠,运气这么背?
唐逸想了想,看向苏神医,试探着问道:“苏神医,能否将前边几位药物先写出来看看。”
苏神医眉头紧皱,以为唐逸救治急切,所以准备乱急治疗。
他解释说道:“唐公子,这医书有云,不熟则医理不明,医理不明则医识不精,医识不精则临证游移。医之道最微,微则不能不深究,医之方最广,广则不能不小心。即便写下前边几味药方,但若是不知道后边几味药物,那也是无济于事啊。”
唐逸撇了撇嘴,听不懂神医在说什么医之道。
见唐逸不以为意,苏神医轻叹一声,医者人之司命,如大将提兵,必谋定而后战。唐逸不懂,苏神医懂得,他自然是不可能乱写。若是病急乱用药,可是会适得其反,更严重者可是会危急性命。
唐逸看向苏神医,说道:“苏神医,在下知道药物相生相克的道理,绝不会病急乱治。只是……想让您写下来,好留个印象,他日若是遇到类似的药方,也好察看比对一番。”
苏神医见唐逸如此坚持,点了点头说道:“这药方名为金蛹养肌散,有着祛除疤痕,活血化瘀,生肌长肉,若是长久涂抹还有着养颜驻容之功效,只可惜药册只记录了前边九味药物而已。”
唐逸连忙叫小果儿取来纸笔,苏神医提笔蘸墨,想了想,开始书写药方。
唐逸走到苏神医身旁,先是被他的字迹微微惊叹,力透纸背,行云流水,非常大气。相较于后世医生鬼画符,绝对是碾压级别的。
乳香、黄连、半夏、金蛹、白芷、轻粉、煅石膏末、肉苁蓉、蛇床子……
【《百草录》卷——八章。金蛹养肌散,活血散亦称壮阳散,主治祛腐活血,生肌长肉。治多骨疽,腐骨脱出,溃疡疮面,表露新肌。少许内服,温肾壮阳,久战不败。】
唐逸看到最后,脸色忽然愣住,这才反应过来,前世的他有段时间对中医非常热忱,似乎见过类似的药方。
虾米鬼?
温肾壮阳,久战不败?!
我读书少,你不要忽悠我?
这玩意难不成是蓝色小药丸?
苏神医写完了药方,将那张纸递过来,惋惜说道:“家祖所著药册,乃是悬壶济世所著,数百年前因为一场走水,进而变成了残册。
关于“金蛹养肌散”,残册只剩这记录这九味药名,至于剩下的药名却是不得而知。”
为了确认心中的猜想,唐逸稍稍犹豫,忍不住问道:“敢问苏神医,这金蛹养肌散内服除了活血生肌,是不是还有温肾壮阳之功效?”
苏神医看向他,惊异问道:“唐公子怎会知道?”
苏神医脸色诧异,这金蛹养肌散不仅主治溃疡疮面表露新肌,若是内服还有着壮阳益气功效,只可惜残册记录不全,所以他也不敢胡乱声张。
唐逸想了想,说道:“记得那是某个白雪皑皑的冬季,当时雪下的很大,一位白发老者倒在了我家的门口……我救下了他,那老者说什么无以回报,便送给了我一本药册名外《百草录》我当时年纪小,翻看几眼就扔了。
只可惜年代久远,记忆模糊,方才看到药名,才偶然想起一些,所以才跟苏神医你确认看看。”
“啥?你说啥?扔……扔了?!”
苏神医喉咙动了动,看着唐逸,激动说道:“唐公子有所不知,家祖所著的药册,便是名为《百草录》啊!
乃是家祖悬壶济世所著,想必唐公子所看的那本药册,定是家祖游历时所传!
竟然就……这么扔了!?”
苏神医心在滴血,想必那白发老者定是他们师门另外一脉,毕竟他们苏家祖辈行医至今开枝散叶,分离出另外师门也是不足为奇。
原本苏神医心里还有些怀疑,但这《百草录》未曾提过,唐逸却能够说出来,这不得不让信服。
他忽然抬头,看向唐逸的目光变的十分激动,问道:“许姑爷既然看过完整的《百草录》,还想起金蛹养肌散的功效,不知许姑爷还有没有想起其他药方?!
若是唐公子想起来,定要悉数告知啊!”
唐逸歉意道:“年代已久,一时半会有些想不起来了……”
“不急!不急!”
苏神医看着他,认真说道:“若是唐兄弟还想起什么,一定记得要告诉我!不对不对!”
苏神医仔细想了想,说道:“唐公子,你是看到药方才想起来的!我这就回去将《百草录》拿过来,若是再看到其他药方,兴许能够再想起什么!”
唐逸摆了摆手,说道:“苏神医《百草录》乃是你们苏家济世医录,在下不便观看。”
苏神医急忙说道:“唐公子不必推辞,你幼年所遇的白发老者,定是百年前我苏家分离出的师门另外一脉!既然他将药册传给唐公子你,便是将唐公子视为徒弟,想要唐公子继承那位师门前辈的衣钵!既然是我师门中人,看我苏家《百草录》又有何妨!”
“不对!”
苏神医急忙抬头,激动的看向唐逸。
唐逸心中嘀咕,不会是被发现端倪。
苏神医严肃说道:“既然唐兄弟乃是继承了那位师门前辈的衣钵,那按辈分来说定是在下的师兄才是,在下安敢在师兄面前自持!”
苏神医急忙起身,行一大礼,说道:“师弟苏仁义,拜见许师兄!”
唐逸心里咂舌,这老头子还挺会攀亲带故!
床上的白衣习姑娘看着眼前突然的一幕,惊诧极了,想不到这神医与唐逸还有如此渊源。
唐逸连忙将苏神医扶起,略微沉吟说道:“方才经苏神医你一提醒……我似乎想起了金蛹养肌散的另外几味药方。”
苏神医神情威震,激动说道:“真的?”
唐逸坐到位置上,提笔书写,毕竟受了老人家一大礼,若是不回报心里多少过意不去,所以她准备将金蛹养肌散剩下的几味药方补全。
唐逸说道:“记得《百草录》似乎里边,药方都有口诀……我记得这金蛹养肌散,貌似是:黄连半夏金蚕蛹,煅石末蛇肉苁蓉,丹皮苓泽加桂附,引火归原热下趋,活血祛瘀造肌血,补脾固肾益气阴!”
听到唐逸说的话,又听他念的药方,苏神医神情愈加激动,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药方!
想不到《百草录》还有修册的一天,唐师兄是我们苏家的大恩人啊!
这《百草录》对于整个医道,对于整个黎民百姓,都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啊!”
说完这些,苏神医准备再行一大礼,急忙被唐逸阻止。
唐逸说道:“苏神医言重了!在下到底只是记得一些而已,谈不上如何重要意义。若是苏神医再这般行礼,可就折煞晚辈了!”
床上的白衣习姑娘,脸色变得极其诧异。
身旁的小果儿也是晕头转向,尤其是姑爷跟苏神医的称呼,两人一变再变,一会唐公子,一会唐兄弟,一会儿师兄,一会师弟,一会儿晚辈,一会儿恩人……好复杂呢!
苏神医的神情变得十分激动,看着唐逸写下的药方,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言语。要知道这《百草录》对于他们苏家,乃至整个黎明百姓,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这些年来,为了能够修补药册,苏家祖辈更是花费数十年乃是数百年的心血。
今日这金蛹养肌散药方补全,也算是了了苏神医的心愿之一。
苏神医准备再行礼,被唐逸轻轻地阻止,他本意只是想写好药方,然后用金蛹养肌散让白衣习姑娘使用。
待得苏神医观摩药方之后,替白衣习姑娘开完补血药方,眼神热切的想要邀请唐逸,说是准备让他观看《百草录》的残册,没准唐逸看完之后能够想起其他的药方。
唐逸假借有事,这才将不舍得离开的苏神医送出许府。他如何能够记全一整本医书,前世不过是稍微研究了一段时而已,为了避免老头太过失望,唐逸只好搪塞一下苏神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