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军官们似乎还没有从他的讲述里回过味来,还在消化他刚才讲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一个特高课方面的军官问:
“高桥龙一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报仇呢?这种方法虽然报了仇,但毕竟有些风险。他为什么不直接向上级报告,揭发犬养浩杀害他全家的罪行,按照正常的程序,让犬养浩伏法呢?这么做也同样可以为家人报仇,而且更合法。”
刘星野说:
“我想高桥龙一采取这种极端的方法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他向上级报告了犬养浩杀害他全家的罪行,上面是否相信也是一个问题。上面不能单凭他的一面之词,就把宪兵队长给抓起来,毕竟那是发生在日本国内的案子,情况到底如何,不是单凭高桥龙一几句话就能让人信服的。
那时候,犬养浩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说高桥龙一在诬陷他。犬养浩手下还有一帮亡命之徒。哈尔滨有四个区,每个区都有一个宪兵分团,犬养浩是宪兵总队的队长,手下好几百号人,加上其他听命于宪兵队的各路特务、地痞流氓,不下上千人,而高桥龙一虽然是译电专家,帝国的人才,可却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连朋友也没有几个,这两人说话的份量,到底谁轻谁重,还真不好说。
由于此案发生在日本国内,哈尔滨方面最多也只能委托青森县的警察署进行调查,这还是在上级对高桥龙一的话有所信任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如果上级根本不相信这件事,或者他更加信任犬养浩的话,这件事可能会被压下来,根本就不会向国内打听。
犬养浩能够当上宪兵队长,他身后是有靠山的,如果他出事了,上面会有人保他的。这一次高桥龙一死了,现场证据无法被推翻,无法操作,那些要保犬养浩的人才无法出头。可是,如果高桥龙一公开指控犬养浩的话,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许多,这些人就会露面。
另外,高桥龙一手里没有犬养浩杀人的证据,证据被小岛纯子留在了国内。如果一个人手里没有证据,就指控另一个人在国内犯了罪,连这种事情上面就要调查的话,那上面就不要干别的事了。
即使哈尔滨这边向国内打听了,想要重新调查此案也不太容易。
我提醒大家,那是发生在三年前的案子。犬养一家在当地势力很大,他们倒打一耙,放出风来,说小岛纯子才是杀人凶手,事后畏罪潜逃。所以,调查的阻力也不小。而且,唯一的证人小岛纯子已经来到了满洲,证人证据都不在,青森县方面调查起来也会颇费时日。
更重要的是,事情到了这时候,高桥龙一算是和犬养浩公开撕破脸皮了。在这种情况下,犬养浩不会坐以待毙。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在哈尔滨这个地方,一个宪兵队长如果想让一个人消失,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
犬养浩随便找个机会就可以把高桥龙一干掉,然后推到地下党的头上,其他人还找不出什么话说。高桥龙一也是反日分子要除掉的重要目标之一,他被暗杀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
另外,犬养浩也可以向小岛纯子下手,那就更容易了。之前他偷偷摸摸地干,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既然事情已经闹大了,他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杀了小岛纯子,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杀人的证据了。
我想可能正是因为考虑到犬养浩到时候会狗急跳墙,所以,高桥龙一才想到采取现在这种方法。趁犬养浩不备,先下手为强,把他干掉,然后把他说成是地下党的卧底大寒,这样既除掉了仇人,替家人报仇,又没有伤害到自己。别人即使有所怀疑,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找不到证据来反驳他。
高桥聪明的地方在于,他把办公室设计成了一个密室,把其他人都排除在外,只留下他和犬养浩两个人在里面,犬养浩死后,他就成为唯一的证人。这样一来,他怎么说就怎么是,别人即使感觉有些不对劲,也提不出什么异议来。
公平地讲说,高桥龙一的计划并非无懈可击,但确实具有可行性,如果不是发生某些偏差的话,这个计划很可能会成功的。”
刚才提问题的军官似乎被说服了,不再多言。
情报处这边一个军官问:“犬养浩为什么这么轻易地上了高桥龙一的当呢,他不是对高桥非常警觉吗?”
“的确是这样,”刘星野说,“犬养浩对高桥非常警觉,他不仅经常和高桥见面,另外也派人暗中监视他。这期间,高桥和小岛纯子只见过两次面,都是在躲开监视的情况见面的,所以,犬养浩以为两人还没有见面,因此他才要尽快下手,除掉小岛纯子。
另外,高桥龙一说他发现了地下党大寒,这个说法也具有说服力。众所周知,大寒就潜伏在司令部里,如果就潜伏在高桥龙一身边不会让人感到意外,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高桥龙一发现了潜伏者也是很有可能的。
还有一点,犬养浩没想到高桥龙一会在办公室里对他下手,这里虽然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但也差不了多少。
倘若高桥龙一邀请他一个人到外面的酒馆,可能会引起犬养浩的高度警觉。但是,在办公室这种场合,高桥龙一平常又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人,谁会想到他会公开杀人呢?
何况,犬养浩还带了两个手下,他们就站在门口。加之,两人见面后,高桥龙一的神情和平常一样自然,犬养浩自然就放松了警惕。
当然这都是我的推测,真实情形如何,只有犬养浩自己才知道。但事实是,犬养浩确实上了高桥龙一的当。”
这时,情报处一个留着仁丹胡的军官又问道:
“刘桑,对你前面的分析,我基本表示同意,但是,在某些细节上,我认为你有些过于想象了,比如你说高桥龙一计划在最后把犬养浩开枪打死,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他的计划?对此,我有不同的看法。我认为他不用自己亲自把犬养浩打死,也能达到报仇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