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野和连奎从哈尔滨第二监狱出来,他俩刚送了一批犯人进去。看到日近中午,刘星野就把其他人打发走,拉着连奎到附近的饭馆喝酒。
酒菜端上来,刘星野发现连奎有点兴致不高,就问道:“奎哥,是不是最近又输钱了?”
连奎嗜赌,警察厅的人都知道。
他是属于越输越赌、越赌越输的那种赌徒,赌红了眼谁也拦不住,有时候一个晚上输掉的钱会把人吓死,所以,他常常手头发紧,他做走私的生意和他经常缺钱有着莫大的关系。
同样爱钱,同样干走私,情报科长宋介和他就不一样。宋介爱的是钱,赚了钱就攒起来,看见越来越多的数字,宋介就感到高兴,要他去赌博,跟杀了他差不多。连奎爱的不是钱,是赌,有了钱就去赌,他就爱赌钱的那种刺激。
所以,看到现在连奎那种没精打采的样子,刘星野知道这家伙肯定又输钱了。
“最近手气不太好。”连奎叹了口气。他看着刘星野,突然眼睛一亮,凑过来说,“星野,要不你借我点钱呗?三天我就会还你,不骗你。”
“我倒想借你,可我哪有钱呢。”
“开玩笑了,老弟,你怎么会没钱呢?你有什么开销啊,老哥一个,既不赌又不抽的?”
“我倒是开销不大,可是架不住薪水不高啊。我不像你和宋科长,你们都有捞钱的外快,我就是靠警察厅发给我的薪水过日子。奎哥,你也知道如今这物价是什么水平,就警察厅那点薪水,多吃几顿好的,到月底就兜不住了。”
连奎又叹口气,把身子靠回去。“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奎哥,你还哭穷啊,你不是刚刚收了一批货吗?”
“什么货?”连奎眨巴着眼睛。
“听说是白货,数量还不少呢。”
连奎显得很意外,马上又凑过来。“星野,你这是打哪儿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不会吧,你弄来的货,你会不知道?”
连奎有点急了。“星野,如果真是我弄来的货,哥哥我至于在这里跟你借钱吗?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连奎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刘星野明白劫走游击队药品的一定是宋介了。
“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在年前,有人在城外劫了一批白货,说是你连科长带人干的。”
“他妈的,这是哪个兔崽子造老子的谣?”连奎骂道。他的眼珠直转,“星野,你说的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听人这么一说。不过,看你的样子,我倒可以肯定,这事不是你干的。”
“本来就不是。星野,为什么外面说是我干的吗?”
“据说劫匪有三十多人,一水的短枪,没有长枪。”
连奎摸着脸上的胡子茬。“一水的短枪?甭问,这一定是城里人干的,难怪给扣到老子头上了。”他看着刘星野,“星野,你觉得这是谁干的?”
“城里能拉出三十多号短枪队的人能有几个?警备队、宪兵队长枪居多,黑龙会、青龙帮没那么多枪,不是你连科长,剩下的还有谁呢?”
连奎一拍桌子。“我就知道是宋胖子这个蔫坏的,妈的,除了他没别人了。”
他一口气喝干一杯酒,刘星野给他满上。
“奎哥,我看这事有点蹊跷。这事摆明了不是你就是他干的,可是,道上传出的消息全都说是你干的,奎哥,你说这消息是打哪来的呢?”
连奎立刻瞪大了眼睛。“他妈的,一定是宋胖子放出去的,这家伙自己下的手,却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了。宋胖子最喜欢玩阴的,个子不高,却他妈的一肚子坏水,他占老子的便宜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刘星野知道虽然都在做走私生意,但宋介脑子快,所以生意做的比连奎好。有一次,连奎的一个朋友找到连奎,说他们是哥们儿,你老连劫道怎么劫到我头上了。
连奎急忙叫来手下,发现他手下根本没人动这批货,后来才知道是宋介的手下假扮特务科的人干的,而且,宋介这么干已经不止一次了,很多人都把账算到连奎头上,把连奎气得够呛。
连奎连吃了几次哑巴亏,不过,有一次总算让他抓到把柄了,他找到宋介,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道上的人出面,把两家摆平了,宋介原物奉还,还赔了一笔钱。
在和宋介的争斗中,连奎总是吃亏的一方,这是难得的一次占了便宜,所以,特务科的人宣扬了好一阵子。
现在一听宋胖子又占他便宜,连奎立刻火冒三丈。不过,他更关心的是那批货,如果真的是白货,那得值多少钱啊!所以,他一拍桌子后,马上又冷静下来了。
“星野,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呀?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呢?”
“我也没把握,如果是年前干的,估计是捂起来了,反正这一段时间是过年,谁手头也没有余钱了,再说大过年的,谁做这种冒险的生意啊,也不吉利。现在十五都过了,我估计如果这事是真的,买家该出货了。”
连奎现在手头紧,急需钱用,一听有这么一批货,心里直痒痒。
“他奶奶的,老子不能白背了一回黑锅,就是黑吃黑,老子也得把这批货吃下去。妈的,宋胖子,敢跟老子玩阴的,你不让老子过初一,老子绝不让你过十五。”
说着,他又干了一杯酒。
刘星野给他满上。
“奎哥,这事还不能急。这不刚过十五嘛,做买卖的才开张,行情得慢慢涨起来,冷不丁扔进来这么一笔白货,也卖不出什么高价来,买家还得继续捂着,把行情捂上去,我估计离出货还得有一段日子呢。”
连奎一听这话就窝火,新年刚过,他就欠了赌场一笔钱,他想要翻本,却没有本钱,想向别人借,可是大家的钱过年都花的差不多了,谁也掏不出钱给他,再说新年一开头就破财,谁也不愿意干这不吉利的事儿,所以,他转了一圈,也没借到多少钱。
“他妈的,哪能弄到一笔钱呢?”连奎喝了几口闷酒。
刘星野拿起筷子夹菜。“奎哥,吃菜,吃菜。你就不能再做一把黑市,做不了大的,做小的也行啊。”
连奎一摆手。“老弟,你刚才也说了,新年刚过,买卖生意刚开张,哪来的货?”
“你就没点存货?”
“存货年前就出手了,还不是为了给兄弟们过节发红包嘛。我跟你说,老弟,黑市这买卖不好做,风险太大,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全都得完蛋。再说了,这种生意,得四处打点,人少了干不了,人多了每人分一点,最后落到咱哥们手里其实没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