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突然问起寒烟爹娘的情况,寒烟一时无语,想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回应老夫人。两人就这样相互沉默着,正堂里瞬时一阵寂静。
稍后,老夫人打破寂静。“寒烟,听说,阿川的绣莊里有一位姑娘的绣工技巧可谓是无人能比,要想得到她的一幅绣品必须要私人订制才行。是吗”?
寒烟暗自一惊,“可能是吧,老夫人,寒烟曾听闻过一些。”
老夫人目光凝视着寒烟。“你是杜家庄人,你见过这位姑娘吗?”
“这……”寒烟欲言又止,没想到老夫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的让她难以答复。
老夫人又继续说道:“寒烟,过几天我想去阿川的绣莊里看一看,去看看这位心灵手巧的姑娘,订制两副私人订制。”
“老夫人,”寒烟道:“你要私人订制做什么?”
老夫人捉住寒烟的手,“寒烟,这些年我们宅院委屈你了。我的功名孙儿离世,我的儿媳将一切的罪责都推至了你的身上,对你有着无比的愤恨。你幼小的心灵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苦,躯体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磨难。我们傅家对不起你。所以,我想订制一副私人订制给你。当然,一副小小的私人订制弥补不了宅院对你一生的亏欠,弥补不了艾琳对你……,”
老夫人顿了一下,眼睛禁不住潮湿起来。
“寒烟,这幅绣品算是我这老太婆的一点心意,仅此而已,这是其一。其二,我想去看看你的爹娘,去跟他们说声对不起。”
寒烟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眼泪滴落到老夫人手上。
阿海返回宅院,身后跟着刘医生。
阿海进入正堂,看到老夫人和寒烟全都泛红着眼睛,不由一愣。
寒烟慌忙拭了一下眼睛,微笑着对阿海说道:“没什么,寒烟被老夫人所说的故事感动,因此有些抑制不住。”
说完,寒烟又朝着进来的刘医生点了点头,说了声“刘医生好”,之后,转身走出了正堂。
刘医生一愣,抬眼朝已经迈出门槛的寒烟望了一眼,脸上透出一种遐想中的记忆。
阿海望着刘医生的神情。“怎么?刘医生,你认识……”
“哦,不不,不认识。”
刘医生连连摇着头。刘医生在老夫人身边坐下后,又禁不住朝门外寒烟的身影望了一眼。
刘医生拿出给病人把脉用的专用手垫,放在老夫人的手腕之下,凝神默默的为老夫人把着脉搏。然而刘医生的思绪却已经飞出了正堂,飞出了傅家宅院,飞向了凤凰山,飞向了十八年前凤凰山中一位村民家中,飞向那个跌落山崖昏迷了三天的姑娘。
刘医生凝神沉思着。往常,刘医生为老夫人把脉用不了多久,就连为老夫人全部诊治的时间也没有此次把脉的时间久长。望着刘医生专注凝神的目光,阿海心中禁不住一阵不安,几次欲张口询问其中原因,最终因怕惊扰刘医生的诊断而作罢。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阿海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惶恐着神情问道:
“刘医生,怎样?老夫人……”
刘医生这才回过神来,朝阿海看了一眼,脸上闪现着歉意。
“阿海,不好意思,时间有点久了,是吧。”
“啊,不,不不,不久。刘医生,老夫人没什么大碍吧。昨天老夫人依例去了凤凰山一趟,只因为昨天下了一天的雨。老夫人昨夜还好,今早起床后有一点咳嗽。担心老夫人受凉感染风寒,所以……”
刘医生摆着手道:“没什么,阿海,不用担心,老夫人的脉搏跳动正常,而且非常平稳。”
刘医生一边说着,一般又取出听诊器再次为老夫人听诊了心脏的跳动以及肺部是否有呼吸啰音。稍后,只见刘医生收起听诊器,脸上透着欣喜说道:
“阿海,老夫人的身体很好,看上去精神也不错,照顾老夫人一定很辛苦吧。”
阿海似乎仍有一些担心,“刘医生,老夫人的咳嗽,你看……”
“只是偶尔的些许咳嗽,不妨事。给老夫人喝下一碗红枣姜水就可。”
刘医生言辞肯定,阿海这才放下心来。
刘医生将听诊器收回随身携带的医疗方便箱内,向阿海随口询问着近期老夫人的日常饮食以及夜间的睡眠情况,阿海答复了几句后,便怔在了那儿。
刘医生疑惑着目光,“阿海,有哪里不对吗?往常你对这些可是对答如流啊,今日怎么?”
阿海迟疑了一下,“刘医生,这段时间阿海对老夫人的日常疏于照顾,一时还真是无从答复。这样吧,你稍候一下,我去把阿梅和寒烟小姐叫来。”
刘医生一怔,“寒烟小姐?阿海,宅院里不是只有姗姗小姐吗?什么时候来了一位寒烟小姐?”
“哦,是这样。刘医生,”阿海道:“记得上一次你说,要想根治老夫人的顽疾,必须要狠下心来一试。所以,阿海就想着,干脆给老夫人来个釜底抽薪。既然老夫人对当年冲喜的小寒烟念念不忘,不如扒开老夫人的伤口,再撒上一把盐,去掉腐肉重新愈合。于是,就将寒烟给找了回来。只因当年冲喜之日老夫人曾当众宣告,寒烟不只是傅家的孙少奶奶,也是傅家的孙小姐,所以,寒烟姑娘返回宅院以后,我们宅院上下便称呼寒烟为孙小姐。”
“哦,原来是这样。”刘医生似有所悟的点点头。“看来寒烟是个心细如发的姑娘,对老夫人的照料无微不至。阿海啊,真是替老夫人高兴,替宅院上下高兴啊,观老夫人的面容和精神就可以看出老夫人的顽疾状况在日益好转,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多则半年,少则三月,老夫人的顽疾便可逐渐痊愈。”
阿海眼睛里泛起潮湿,脸上闪现出欣慰。
“刘医生,十几年了,也真是不容易啊。”
“是啊,”刘医生也跟着感慨道:“看来无论什么事儿,只有对症下药才能根除病因。”
“那,刘医生,”阿海迟疑着,“是否还需要寒烟小姐过来,给你陈述一下照料老夫人的情况?”
“不必了。”刘医生道:“只要寒烟和阿梅能够一如既往的贴心照料,宅院就等着老夫人康复的喜悦吧。”
一直静坐的老夫人微眯着双眼,静静的听着阿海和刘医生之间的对话,嘴角露着一丝浅笑。
过了一会儿,阿海看到老夫人似乎有些疲倦,转身出去洗衣房将阿梅叫了回来。阿梅服侍老夫人小憩后,又折回了洗衣房。
刘医生看着阿梅出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来,踏进正堂时从正堂里出去的一位姑娘的背影。
刘医生沉思了一下,目视着阿海。“阿海,刚才进来的时候,那位姑娘是谁?”
阿海想了一下,“哦,正是寒烟小姐。”
“寒烟小姐?”刘医生目光里闪出惊讶和疑惑,“那位姑娘就是寒烟小姐?就是当年曾给孙少爷冲喜的小寒烟?”
阿海点点头。刘医生蹙着眉头,沉思着。稍后,口中自语道:
“太像了,简直是太像了,时间如果能够静止或者能够倒流的话,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嘛。而且,也非常的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阿海似乎没有听明白刘医生的意思,“刘医生,我都被你弄糊涂了,谁跟谁太像了。还有,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让你如此感叹?”
刘医生仿佛难以平静内心涌起的思绪,沉思了片刻,说道:
“阿海,实不相瞒,寒烟姑娘的背影和我记忆中的一位姑娘极其相似,可以说是如同一人。不得不让我感叹这个世界之奇妙,伟大人类的奇妙。”
阿海望着刘医生的面容,心里似乎已经明白刘医生话中的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