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抱着盒子跑进了无逸殿,她随身一靠便顺势将殿门给关上。陈玄跑到嘉靖面前将拿来的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精心保存着的一幅立轴,递给了嘉靖皇帝。陈玄说道:“爹爹你看,这就是你的画像。”嘉靖皇帝接过那画卷,他左手拿着画卷的天杆,右手缓缓放开,一个男子的画像当即展现于嘉靖的眼前。嘉靖将那幅画像仅仅展开了一半,便眉头紧锁凝视着仔细观看。少顷,嘉靖皇帝转身将画像放到了桌案上,全部铺展开来。画卷有点长,有小半截在桌案边上耷拉了下去。嘉靖皇帝对那画像是越看越惊异,他感觉那画像展在画案上仍然是不能看个清晰。于是提起画卷的绶带,将画像挂在了画架上细心察看。
那画卷之中,画的是一名白衣男子傲立于船头的形象。他头带方巾目视前方,身材健壮魁梧,却不失洒脱而又文雅的风度。嘉靖不难看出,画中的男子正是自己。这画像中的每一笔都画得十分精细,眼眉睫毛根根可数,那神情、那姿态惟妙惟肖、呼之欲出。足以看出,作画者对于画中之人应该是无比的熟悉。
乍一看画中的男子有三十多岁年纪,细看他眉目之间流露出的青涩之气,倒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嘉靖皇帝对着这幅画像是左看看、右看看,他一会儿后退几步,一会儿又前走两脚。仔仔细细看过一阵子之后,嘉靖皇帝已经确认,这张画像就是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他看着画卷不由得双目垂泪,嘉靖擦了擦眼睛转过身来。他看着陈玄说道:“这画卷是静阳大师给你画的吧?”
陈玄望着伤情中的嘉靖轻轻说道:“是的,正是师父为玄儿所画。”嘉靖接着问道:“她现在怎样了?”陈玄想到师父又流下了眼泪,她答道:“师父她去年就已经登仙了。”“啊!”听到陈玄说朱幸莲已经过世,嘉靖惊呼一声两只眼睛中顿时泪如泉涌。嘉靖皇帝转过身去,过好半天才猛地转回来又问道:“你怎么叫她师父,为何不叫她娘亲?”
陈玄被嘉靖这样的问话,一下就给惊愣了。稍稍停顿之后陈玄才看着嘉靖反问道:“她是玄儿师父,为何要叫她娘亲呢?”嘉靖着急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你不知道她是的亲娘呀?”
嘉靖皇帝的话让陈玄更加疑惑了,她犹豫着说道:“不是这样吧?听师父说我从小就没有了娘亲,爹爹带着我做药材生意四处奔波。师父是一副慈悲心肠,她看我可怜就让我寄养在了遇真宫中。在我三岁那年,爹爹失去了音信,师父就将我收下当了她的弟子。去年师父一病不起,最后竟然登仙了。新来的住持不怎么喜欢我,说京城里的万寿帝君需要几个服侍读经的弟子,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嘉靖皇帝倾听着陈玄的诉说,两只眼睛却紧盯着陈玄的脸庞仔细观看。他无论如何都感觉陈玄的面目与自己很是相像,女儿相仿父亲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从陈玄所说的言语中又明显可以听出,她的身世与朱幸莲没有半点关系。这女子不是自己与莲儿所生,她又能是谁呢?
嘉靖皇帝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陈玄。”陈玄答道。“这名字是你师父给起的吗?”嘉靖又问。陈玄答道:“听师父说,我的名字是爹给我起的。师父还说,玄儿爹爹的名字叫陈东。”
嘉靖越问,感觉陈玄的话越让自己糊涂。但是,他怎么可能会放下此事不提呢?嘉靖又问道:“你现在多大年纪了?”陈玄回答:“我已经十六岁多,快十七了。”嘉靖心中默默地计算了一下,他在遇真宫中住宿那一夜已经过去十九个年头了。若是莲儿真的因为那夜而怀孕生产,他们的孩子也将近十八岁了。这陈玄到底是谁?我从来未曾得知过莲儿怀孕生产的消息,难道是莲儿一直在隐瞒着朕吗?想到这里朱厚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他口中默默地念道:“朕亏待你了,是朕负了你。朕对不起你呀!莲儿。”朱厚熜又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对于面前这个女子,朱厚熜是越问越想不明白。有人可能会疑问了,静阳大师当年为陈玄作画,画的明明是陈玄的父亲——陈东,这怎么就被嘉靖皇帝朱厚熜,看成是自己的画像了呢?事情其实是这样。
已经懂事的陈玄非常想知道自己爹爹的模样,才恳求师父为自己画出爹爹的画像。静阳大师当然是要画陈玄的父亲陈东了。不过,静阳大师虽然在此画中画的是陈东一个人,其实这张画像却汇聚了两个人的特征。这只能怪陈东与嘉靖朱厚熜太有缘分了。陈东与静阳大师的初恋情人——朱厚熜,长得特别相像。虽然陈东比朱厚熜要年长十来岁,但是这两个人的相貌却极其相仿。或许,这也正是静阳大师主动向陈东提出,帮助他照看女儿的原因所在。
在静阳大师的印象之中,陈东仅仅是比朱厚熜较为魁梧壮硕了一些。其实,朱厚熜留给静阳大师的记忆,永远都是那个十五六岁模样的青年。他虽然身材高挑,未免显得有些单薄。人体骨架已经定型,只是肌肉还不够丰实。而陈东在失去音信的时侯是三十多岁年纪,当时正是身强体健的年华。浑身肌肉丰实,更能彰显出男子汉的气概。
静阳大师要画出陈东三十多岁的形象。尽管她与陈东比较熟悉,毕竟在作画之时,陈东失踪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相比而言,在静阳大师的脑海之中,更能泛起朱厚熜的影子来。如此这般,静阳大师画出的是陈东的画像,却看上去与朱厚熜更加的相像了。
嘉靖皇帝朱厚熜没有弄清楚陈玄的身世,不过从陈玄的相貌和朱幸莲给她的画像上来看,嘉靖判断,陈玄必定与自己有很大关系。想到此嘉靖说道:“朕的儿女们都叫朕父皇,你却叫朕爹爹,这倒是让朕感觉很是新奇。朕还是第一次听人叫爹呢。陈玄呀,你仅仅凭借一张画像,就想把朕认作爹吧?”
嘉靖皇帝此时的语气已经十分柔和,陈玄或许从嘉靖的身上还真地感受到了一丝父亲的气息。此时的她,那活泼的天性又展现了出来。陈玄笑嘻嘻地说道:“师父给我的画像与万寿帝君的相貌一模一样,玄儿不叫你爹那就是不孝敬。”
看着陈玄那率真的面容,听着她那真诚的言语,嘉靖皇帝不禁笑道:“哈哈……你叫朕爹还是为了尽孝道,朕平白无故多了你这么一个孝顺女儿,这么说来倒是朕的福气了?”陈玄很郑重地跪在了地上说道:“此时皇上应该真的能够认出,玄儿是爹爹的女儿了吧?骨肉血亲,玄儿就知道,爹爹绝非是不要玄儿了呢。”陈玄说完,给嘉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嘉靖只听得“咚”的一声,赶忙说道:“哎,快起来、快起来,那么使劲儿地磕头,把头磕破了怎么办。快来让朕看看,脑门儿磕破了没有?”嘉靖看到陈玄的额头上有一块红红的,好像还要肿起来一样。“噗……噗……”他朝着那里轻轻地吹了两口气,用很心疼的口吻说道:“看看,把脑门儿都给磕肿了吧,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朕现在有八个儿女,但是他们都很惧怕朕。他们几乎就没有与朕说过几句话,与朕闲聊天儿更是没有了。皇宫那么大,里面有很多朕的亲人。哈哈哈,其实呀,朕连一个感觉到贴心的人都没有。那些臣子们,还有那些奴婢们,他们平日里看起来都是一副很驯服的模样,其实他们都是想利用朕呢。”说道这里嘉靖转口问道:“哦,陈玄呀,你是不是也想利用朕呢?”
陈玄眨巴着两只眼睛,看着嘉靖皇帝的脸开口叫道:“爹……”嘉靖应声伸了一下手,表示要打住陈玄说话的意思。嘉靖接着说道:“你叫朕爹,朕感觉很新鲜,不过朕可要告诉你,玄儿,在朕还没有正式昭告天下你是朕的女儿之前,当着别人的面可不准这样乱叫。”
陈玄第一次见到自己梦寐已久的爹爹,当然要很听话了。因此陈玄说道:“玄儿知道爹爹生活得很好,就已经很放心了。至于叫不叫爹、什么时候叫爹,玄儿全听爹爹的安排。不过玄儿想要问爹爹的是,玄儿只是想有机会的话好好孝顺爹爹,爹爹又有什么可利用的呢?”嘉靖皇帝笑着说道:“哈哈哈,你在那清静圣地长大,难得养就如此纯真的性情。但愿你能一直如此,入污泥而不染。玄儿呀,你师父向你提到过朕吗?”
陈玄回想了一下才说道:“师父好像从来没有对玄儿说过皇上,也没有说过关于皇宫中的事情。其实玄儿没来这里之前,还一直以为皇上就像玉虚宫中的龙王那样,让人看了感觉害怕呢。”“哦!哈哈哈。”嘉靖笑道,“为何把朕想象得那样可怕呢?”陈玄说道:“听人说皇上是真龙天子。皇上既然是龙,还不是应该长得像龙王爷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