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这临危不惧的气魄简直有着将帅的风范,而作为男人的王世贞此时确实是有失大丈夫的骨气。黄丹不滚眼儿地瞪着王世贞,王世贞见此状,才透着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说道:“唉!善人是千金之体,这哪能让善人亲自去呀。那贼巢分明就是龙潭虎穴,看来此时也只能是我这个老匹夫去以身犯险了。”黄丹毫不客气地说道:“要是阿保和载垚哥他们好好的,那里会用得着劳烦你王大人的大驾呀。”
陈玄说道:“还是我和王大人一起去吧。”王世贞看了一眼黄丹说道:“善人,把金册暂时借我一用,属下一个人去,与和善人同去应该并无两样。”临了,王世贞还又加了一句:“龙潭虎穴凶险,还是善人待在这里才更安全呀。”
黄丹一脸厌烦地说道:“王大人只管放心去,善人会把你的功劳呈报给万岁爷的。”王世贞接过陈玄手中的金册,用委屈的声调又补上一句:“在下没有贪功之心,仅仅求得无过也就是了。”说着话,王世贞就要沿着山贼留下的印迹朝深山中走去。
王世贞一边犹豫、一边硬着头皮往前走。他还没有走出多远,便有一队人马呼喝着朝这里奔腾而来。陈玄他们朝那队人马看去,稍近了才看出那是十几名军卒。在此时此地看到官家军卒,不由得使陈玄他们六个人喜出望外。陈玄正准备迎上前去求助,那些军卒已经飞奔到了他们跟前。军卒们“哗哗啦啦”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策马将陈玄他们五个人围住。
王世贞辨认出那些人是军卒,就赶忙奔跑回来。这时的他是挺胸昂首大声喝道:“妙真善人在此,谁人胆敢放肆!”军卒首领拉住马缰,冲着王世贞说道:“尔等是何许人,竟然如此嚣张。本统领不知道谁人是妙真善人。我倒是要问问,尔等在这荒野山林之中,究竟所谓何事?”
王世贞毫不退让,他仍然是用呵斥的口吻说道:“无礼!你等隶属于哪个卫所?你的上司官——湖广都指挥使,必定会知道钦差妙真善人。”那军卒统领听出,这几个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他用柔和的语气说道:“在下并非湖广兵士,在下是胡松胡巡抚的护从,正在护卫胡巡抚回京面君述职。”
王世贞说道:“那你还不快快去报于胡巡抚。”军卒统领捉摸着王世贞的言语,打量着这几个人,感觉自己还真是不能私作主张。他用试探的口气问道:“你们几个当真是钦差?戏耍了巡抚大人,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王世贞冷笑道:“哈哈哈,戏耍巡抚的罪过又算得了什么。在下只知道假冒钦差是欺君之罪,那可是要被诛灭三族的。”
军卒统领本有心查验王世贞他们的钦差文书,可是,想着王世贞那掷地有声的言辞、看着王世贞那贞松劲柏的形象,哪里还有那个胆量去冒犯呀。这统领索性打消了仔细盘查的念头,转脸对手下军卒喝了一声“你们在此守候”,自己调转马头朝赶来的方向返了回去。
这军卒统领是胡松巡抚随从中的班头儿,他姓定,应该称他为定班头儿。定班头儿策马返回,不多时就望到一名头戴乌纱、身穿朱袍、坐骑枣红大马的官员,朝陈玄他们这里奔来。那官员身后紧跟着的是定班头儿,定班头儿后面又有十来个军卒紧随。这一行人奔到陈玄他们跟前,官员下马拱手施礼道:“下官就是胡松,下官只是听说过妙真善人,不过此前没有福气瞻仰善人的仙容……”王世贞听出那官员的言语中带着一丝疑惑,就把手中的金册展开,将那天子玉玺的朱红大印展示在了胡松面前。胡松朝金册稍稍一瞄,迅即面对金册跪地叩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头行礼之后胡松站起身来,他问道:“看此情形,妙真善人可是遭遇了麻烦吗?”陈玄说道:“胡大人来的正好,我们在此遇到了山贼。六匹马都被他们给劫去了,冯公公和我大师哥还被那伙山贼弄伤了眼睛。”
胡松这才看到了陈玄和王世贞身后的冯保,他走近冯保问道:“冯公公,你能看见下官吗?”冯保说道:“多谢胡大人关切,冯保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人影,不能看清楚胡大人的面容。”胡松转身对陈玄说道:“刚才下官在远处听到这里人呼马嘶,还望见此处尘土飞扬,就猜到定有歹人在此为恶。故而,下官才指派定班头儿前来查看。原来,果真有贼寇在此劫道害人。这伙山贼可恶至极,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劫钦差。钦差在此等候,下官这就去剿灭他们。”
陈玄看胡松光说着就咬牙切齿,他们若是找到那些山贼,必定会将山贼们斩尽杀绝。陈玄说道:“胡大人,那些人看来也是苦难之人,他们打劫我们应该也只是为了财物。虽然他们弄伤了阿保和师哥,其实并没有伤害我们性命的恶念。胡大人找到他们之后请多加询问,如果他们不曾伤害过路人性命,还望胡大人给那些人留条生路。烦劳胡大人只需拿下他们的头领,将那些小喽啰逐下山去,教导他们以后别再为恶也就是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呀。”胡松笑道:“妙真善人真是慈悲心肠,听了妙真善人的教诲,下官受益匪浅。下官此后一定善待生灵,多积善德。”
胡松带领军马朝山中奔去,寻着踪迹就找到了那伙贼人的巢穴。那獐头鼠目的贼头远远望到是官军前来剿杀,他知道这是大难临头了。这家伙心中明白,自己就算是背生双翼,也难逃官府的天罗地网。他带着自己的那些兄弟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只想乞得一线天恩。遇到陈玄也算是这伙人今生烧了高香,不然他们定当是在劫难逃。有了陈玄先前的告诫,胡松当然不能为所欲为。他很不屑地扫视了面前伏地叩头的这帮子异类一眼,与其说他们是衣不遮体,倒不如说他们就是破衣烂衫。这些人瘦骨嶙峋,头发胡子犹如乱草。与其说他们是怪模怪样,倒不如说他们就是蓬头垢面。胡松本想数落呵斥这些人几句,可是看着这恶心的场面,令他感到作呕。
胡松拉着马缰后退了几步才大喝道:“都给我快滚,以后再胆敢作恶,当心你们一个个的狗头!说他们呢,没说你,你给我留下!”獐头鼠目之人也想趁机溜走,结果刚准备起身就被胡松给呵斥住了。其他山贼喽啰一看让自己快滚,迅即四下逃窜而去。一眨眼的功夫踪影全无,地上只剩下了那个獐头鼠目的头领。
獐头鼠目之人在这个贼群中,倒还算是有个人样儿,毕竟他身上还能有穿有带。胡松鄙视着这个家伙说道:“你还算是聪明,没有敢逃走而是跪地求饶。刚才如果你是敢逃跑的话,本官一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的。”獐头鼠目之人,仰视着骑在马背上的胡松说道:“小人哪有胆子敢违逆官军呀,遇到了大人,就算是要将小人千刀万剐诛灭九族,小人也必定是束手就擒。大人能放过那些兄弟们,真是菩萨心肠。求大人饶命呀,饶了小人这条狗命吧。”他说着又磕起头来。
胡松又问道:“刚才你打劫来的马匹呢?”獐头鼠目之人赶忙答道:“全在后院呢,它们都好好的,一匹也没有少。”听獐头鼠目之人说起后院,胡松才朝山贼的巢穴看去。那里靠着山崖,估计山崖下这小片地势是经过了他们平整出来的。那里搭建着几座大草棚子,草棚子还设计成了两进院落的形式。獐头鼠目之人所谓的后院,指的是草棚子后面与崖壁之间的一处旮旯。
胡松手下的几名军卒翻身下马,奔去所谓的后院寻找马匹,他们还没有靠近那里就被吓得是心惊胆颤。那几个军卒慌慌张张地蹿跳出来,一个个都得是面无人色。他们口中还不住地喊叫着“老虎、老虎……”。胡松看到那几个军卒的惊恐之状,又听得他们口中呼喊有老虎,赶紧调转马头奔走逃命。随行的军卒也都催马逃走,整个场面则是军马嘶鸣声、吆喝牲口声、呼叫逃命声乱作一团。
獐头鼠目之人看到胡松听说有老虎而奔逃,他连忙大声喊叫:“大人,大人,没事儿,没事儿的。那老虎不伤人,那老虎不伤人……”逃在最后面的军卒听到山贼头目这般吆喝,有的转回头来观看。他们已经奔出了很远,确实没有看到有老虎追来,而且看到那贼头儿一直在大喊没有危险。确定那贼头没有要逃命的迹象后,有几个军卒这才拉住了马缰。
獐头鼠目之人仍然呼叫着“那老虎不伤人、那老虎不伤人的,大人……”军卒统领定班头儿,断定贼头儿的话并不虚假之后,才一拉马缰调转了马头准备回来。其实他心中仍然怀有几丝惊恐和疑虑。獐头鼠目之人看那定班头儿仍然是惊魂未定,就满脸堆笑着说道:“大人,那老虎不伤人。大人有这么多手下,那畜生就算是一头猛虎,又能把大人们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