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城内仍是霜雾漫天,走在路上都会被透彻入骨寒气给冻的直哈气、搓手。襄阳城第一大酒楼“永乐丰”侧门,闪出二道人影,在白茫雾气中,模模糊糊走着。
“丁兄,你的睡姿好差,我的手差点被你压废了。”,丁兆兰白了走在身边的人一眼,“欧阳兄,你的睡姿也好不到哪去,我的腿差点被你压瘸了。”俩人在浓重霜雾中,你一句、我一句,斗得厉害。
丁兆兰拍拍欧阳春的左臂,“前方那人……好像是徐敞。”
欧阳春瞇眼看着前方雾茫茫一片,疑问道:“丁兄,你没看错人吧。”
“我双眼可目视极远之处,走﹗快跟上﹗”丁兆兰急往浓雾里窜去,欧阳春急忙起脚,跟在丁兆兰身后,被他带着拐了好几个弯,穿过数条巷弄。走在前方的丁兆兰突然放慢脚步,弯身躲在一大水缸后,欧阳春蹲在后头,正要开口问时,只听到丁兆兰“咦﹗”了一声,从水缸后闪出,站起身,往前方跑去。
“还跑啊﹗”,等欧阳春跑到时,只见丁兆兰举着双手在三面围起,二人高的砖墙四处摸索着,“怎么不见了﹗明明看到他往这来啊﹗”丁兆兰骂咧咧,仍不死心,举着双手对着三面砖墙摸索。欧阳春伸手拍拍丁兆兰的肩膀,下巴边往左边砖墙下方抬起。丁兆兰转头往下看,一道细小砖缝从内往外凸出几寸。
欧阳春轻轻推开砖缝,用着一只眼,侧头,揪看着,只见徐敞围着一件黑色斗篷,推开一间破败祠堂木门,闪身而入。欧阳春蹲回身子,朝丁兆兰点点头,俩人打开砖缝钻入里头,贴着砖墙,闪进祠堂前廊,蹲在一扇满布蜘蛛网的圆形阁扇窗下。
丁兆兰垫起脚尖往祠堂内看,只见徐敞背对着他们,站在通往后堂穿门前,不知在跟谁说话。另一人隐没在后堂暗处,看不到面孔,只觉得应该是位高大男子。
丁兆兰缩回头,窃声道:“看不到里面另外一人是谁。”
欧阳春蹙眉,疑问道:“徐敞怎会与人约在此地,莫非白五弟真是被徐敞所抓,而里面那人是他同党。”
丁兆兰回道:“不太像,因为徐敞对他的态度很是毕恭毕敬,而且……”
话未完,祠堂里传来争吵声,俩人惊讶对视,欧阳春微敛眉,“快进去看看﹗”,俩人踏进祠堂,一时尘埃漫天,徐敞手抚腹部倒在穿门下,鲜血化开身下灰尘混成血糊。欧阳春冲到徐敞身前,抬起他的头,徐敞口吐鲜血,“西…西夏……”,口中血沫爆出,双目外凸,徐敞双手垂地,已无气息。
祠堂左侧坍塌破损格扇窗外,苏奴儿背靠祠堂墙壁,转头斜眼看着里头三人,他在看到欧阳春时,眼神凌厉、杀意满溢,他低头,嘴角扯出一道残酷冷笑,纵身跃出砖墙,往城中哨楼而去。
欧阳春放下徐敞,用手抚上睁大的死目,人既已死,瞑目而死,应当是他还能为徐敞做的。
丁兆兰站起身,看着欧阳春解开徐敞斗篷盖住尸体。他蹙眉道:“徐敞已死,白五弟的线索算是断在这了……”,欧阳春蹲在尸体旁,双手靠着膝头,正色道:“徐敞应该是被人灭口。
”丁兆兰惊讶道:“灭口﹗这没道理啊﹗徐敞是襄阳王的手下,难不成他勾结外人要叛变吗?”
“快快快――在这边﹗”“这有一道入口﹗”,外头传来吵杂纷踏脚步声,以及兵器碰撞声。俩人冲出祠堂门口时,驻守襄阳哨楼的士兵正从入口爬起。
欧阳春双手环胸,冷笑道:“被陷害了。”
“白五爷……”船夫战战兢兢走至船头,拱手弯身,“白五爷,渡头结霜冰块太多,你可能要多等会儿,让我们把霜冰敲碎才能靠岸。”
白玉堂看着浓重冰冷霜雾,蹙眉道:“把我的马牵来。”又吩咐众人将长条栈板另一头搁置渡头,在中间搭起一道简易板道。白玉堂翻身上马,拍拍绛雪白细马鬃,轻声道:“走。”雪白马蹄稳稳踏上晃动不止的栈板;白玉堂双腿一夹马腹,马蹄如履平地,直往渡头飞奔,瞬间便隐没浓雾之中,消失在众人眼前。
早膳后,展昭、公孙策、白福三人站在巡按府前,要送闵秀秀、韩彰二人回陷空岛。
闵秀秀看着展昭,“展大人,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最近天气已寒冷许多,你可千万不要受凉了。”韩彰靠在马车旁整个是莫明其妙,看着他家大嫂,惊讶想着:“也没看过大嫂对大哥这么关心过啊﹗大嫂是怎了……”
展昭抿嘴浅笑道:“我会的,卢夫人,这一路上妳们要多加小心,提防襄阳王的人马。”
韩彰走向前,站在闵秀秀身边,开口道:“放心吧,有我在。大嫂我们该出发了。”
闵秀秀仍是不放心得再三叮咛,最后是被韩彰硬推入马车,才得以出发。
展昭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暖意涌动,“这便是‘娘’的感觉吗?”这些时日,闵秀秀对他的照顾、关心,让他感受到另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体会;从小娘的病便时好时坏;许多时候他都是抱着娘为他缝制的七彩花布球,蹲在房门外。等娘身体好些时,娘便会开口唤他进房,这时他才能稍稍赖在娘的身边撒娇。等他懂事后,娘却早已过世了。
“展大人……”白福拉着展昭的衣袖,抬头,一脸担忧看着他。白福低语道:“展大人你刚刚,好像快哭了……”
展昭低头,轻声道:“白福我……”声未毕,展昭眉心紧凝,撇头,左手一推白福,转身往右后方急闪,右手顺势伸出,疾飞如电,手掌紧紧握住从右后方激射而来的铜箭。
公孙策惊喊:“展护卫﹗白福﹗”,公孙策一撩衣袍,跑上前,蹲在跌坐在地的白福身边,“白福你还好吧﹗”。
白福颤声道:“没……我没事,展大人呢﹗”
一众衙卫冲出府门,要去追偷袭之人,展昭举箭一挡,大红衣袖迎风飒飒作响,“不用追了,此人轻功甚好,连我都未察觉他埋伏何处,直听到射箭声响,我才惊觉有异。那偷袭之人,应该早已离开了。”
“公孙先生。”展昭走到公孙策面前,将铜箭上解下的纸条拿给公孙策看,纸上写着:若欲寻白玉堂,请至襄阳城南野,崖瀑岗。
公孙策惊讶道:“这是陷阱啊﹗展护卫你千万不可前去赴约﹗”
展昭看着公孙策,坚定道:“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
崖瀑岗是座小丘延伸而下的竹林地,需再深入边缘的奇特断崖,从入口进去,二旁皆是高耸密集竹林,走到底是一片宽阔黄土沙地,前方是一道深壑山沟,底下汉江支流湍急奔流,右边是一道陡峭断崖;左边则是第二道陡峭断崖就像层层瀑布因而得名。
展昭翻身下马,他未戴官帽,一身大红官袍,身围黑色斗篷,头系素白发带,腰系黑色镶玉扣带,手握巨阙,挺直身驱,走进第二道崖瀑岗。冷冽寒风刮起数道小旋风,展昭朗声道:“展某来了,不知大侠能否告知白玉堂的下落。”展昭举剑拱手,看着站在前方的数名黑衣人。
“展大人,还真的单身赴约,不知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兄弟﹗”为首者,手持两根狼牙棒,快速轮起两道旋风,激起漫天黄沙,“兄弟们,上﹗”。
展昭右手举剑向前,斜睨左右两旁,手持大刀、长枪渐渐围拢向前的黑衣人。
巡按府前,白福紧张的左右转圈走着,“怎么办﹗怎么办﹗……展大人,自己一个人去,会不会有危险……偏偏,卢夫人、韩二爷也离开了,怎么办……”,公孙策伸手搭上白福双肩,“白福你冷静点,要是展护卫再不回来,我们再去找他。”
白福愣神点头回应,突然间他身躯一僵,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拨开公孙策的手,转身,往左边街道看去,“这是――这是――白五爷的马﹗这是白五爷的马﹗是绛雪﹗是绛雪的马蹄声﹗是白五爷――”
公孙策闻言,跟着转身往右边看去。
一匹白马,迎着冷冽寒风急奔而来,白玉堂拉紧缰绳,停在白福面前,“白福我回来了。”
公孙策呆愣当场直盯着白玉堂看;身后一众衙卫个个是张口瞪大双眼,看到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白福率先回神,他扑到绛雪身旁,紧扯白玉堂的白绸衣袍,“白…白五…白五爷……”
白玉堂低头看着白福,“缓口气,再说话吧,免得断气了,哈哈。”
白福大喊出声:“展大人,展大人,有危险了﹗”
白玉堂身躯一震,眼神瞬间凌厉杀意甚起,震怒吼着:“猫儿怎么了﹗”
展昭手持巨阙,勉力站着,身上红袍被划开数道缺口,鲜血使得一身红袍更显煞红,四周躺着数名滚地哀嚎的黑衣人。手中巨阙直指前方,展昭喘气瞪视着,手持两根狼牙棒仍气定神闲站在一旁观看的为首者,高壮大汉狂笑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大名鼎鼎的‘御猫展昭’展大人,竟会被一张纸条就这么简单引出来,我看你,也是不怎么样嘛――”声未消,高壮大汉已抡起一把狼牙棒往展昭身上砍;展昭双手握剑档下这一棒,却是虎口一麻,险先掉落手中巨阙,展昭咬牙瞪视前方,身形往后退开数步,急喘不休。高壮大汉就是在等这一刻。
“展大人,你还是乖乖认命吧﹗”高壮大汉说着,边提脚,往展昭急冲过来,双手抡起两把狼牙棒,圈转数道旋风。
展昭硬撑起身,腹部却因刚刚耗费太多气力,而开始隐隐闷痛。
冷汗滴眼,展昭深深吸气、呼气,举剑身前,紧蹙双眉,凝眸咬牙,面对这决定生死一击。
白玉堂骑着绛雪奔驰入林,耳边听到前方传来断断续续的兵器打斗声。
白玉堂咬牙,怒眉冷眼面色森罗,“不行,还不够快﹗”,他双腿夹紧马身,挺直身躯,双手将簇青色长外挂撕扯开,破碎衣料被强风瞬间扯远。俯身马背上,右手紧握赤金布包;左手撑在马背上,双腿一松,白玉堂左手五指使力按压马背,弓身,双腿曲起,足尖轻点马背,提气纵身,狂奔在耸天竹林间。
白玉堂冲出竹林时,只见展昭被一道罡气打飞,身驱离地,整个人直往后方山壁撞去。
“展昭﹗”,白玉堂纵身往展昭身后飞扑而去,整个人挡在展昭身后。
――没有痛彻心扉的撞击,展昭只觉自己被一堵温热环抱住,眼前白色衣袖翻飞,嗅闻到令人熟悉的檀香味,展昭抬头,看到一双这辈子早已深刻在心的眼眸。
“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