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看你这样子,左右是飞升无望,倒不如人生得意须尽欢。”霍青霖把馄饨往她面前推了推,“吃了吧,钱都花了,浪费粮食也是作孽。”
“我不吃。”吱大仙断然扭过头。
“真不吃?那我吃了,浪费可耻。”
“不!”吱大仙把馄饨拉回自己面前,“你说得对,浪费也是作孽,自己做的孽不能让别人担着。嘻嘻,我还是自己来吧,从下一顿开始我就不吃了。”
霍青霖看着她风卷残云般把一大碗馄饨吃掉大半,深深为之叹服,脱口说道:“想必你偷喝灯油的时候也是吸海垂虹。”
吱大仙没听清他说的什么,端起海碗把馄饨汤也一饮而尽,才问道:“你说什么?”
“没事。”
“吃饱了吗?”吱大仙拍拍肚子问霍青霖。
“还可以。”
“那……既然出来了,就别急着回去了。”
“你又想干什么?”
“别这样嘛,一大早起来你已经说了好几个'你又想干什么'了,好像我会把你怎么样似的。”
“那你想把我怎么样?”
“去逛逛嘛,好不容易大老远地来一趟,不玩一玩多可惜。况且,我这么配合你,又是帮你演戏,又是帮你驱逐狐狸精的,连点像样的奖励也没有,你也太抠门了。”
霍青霖默默转过头去,不想表态。
“走嘛,我昨天听说,趵突泉可好玩了,门口有一家小吃卖的五香甜沫,据说是泉水煮的,特别好喝!还有油旋,又酥又脆,咬一口满嘴香!啧啧!”
“我看你不是想看景,就是想吃。”
“唉!”吱大仙勾着霍青霖的肩膀说道,“说实话,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你也是知道,我是一个被诅咒的人,我这一生就是在不停地与自己的食欲作斗争,这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唔。”
“但是自从认识了你,我受到了很大启发,其一,要成仙先做人,太有道理了;其二,人生得意须尽欢,真知灼见!所以我想了一下,我克制修炼了这么多年都不得飞升,必然是方向不对,我需要的应该是洒脱!应该是尽欢!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没准哪天就飞升了呢?”
霍青霖被她勾着脖子很不舒服,拍拍阿枝的胳膊说:“唔,你能不能先松开?”
“你觉得呢?”阿枝松开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觉得,想吃就吃,想玩就玩可以,但是不需要给偷懒找那么多借口。”
吱大仙瞬间拉长了脸:“好,我就是要吃!就是要玩!”
“好,吃吃吃,玩玩玩。”
“我保证,等回到泰安,我一定不吃不玩好好修炼。”
“你修炼不修炼与我无关,再说了,没准你飞升了那血契就自然解开了。”
“会吗?”
“随口一说罢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晓得。”
“也对。”
“阿枝!你也在,好久不见啊!”江月亭打着扇子走过来,雪白色长衫披着一件朱红披风,也不知道是冷还是热。
“哪里好久不见,不就才一天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江月亭用念白地腔调摇头晃脑地说道。
“江老板的伤这是大好了?”霍青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江月亭顿时想起他给自己包扎时痛下狠手的事,呲呲牙说道:“还没有,不过不碍事。”话是这么说,却不自觉地躲远了几步。
“江老板伤势未愈,这是要去哪儿?”
“嗨,伤势虽然未愈,但良辰美景也不容辜负,今儿天好,据说明湖秋景也是一绝,难得来一趟就算爬着也要去看看。”
“江老板可真是胶东地界上的第一附庸风雅之人。”
“哎,过奖了。”江月亭抱着手笑道,好似听不出霍青霖话里的讽刺似的,又问阿枝,“你们又打算去哪?”
“我想去趵突泉。”阿枝没看到霍青霖的眼色,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那正好顺路,先去趵突泉再去大明湖。”江月亭打量着霍青霖的脸色,狡黠地一笑:“看样子霍少帅不想与我同行。”
霍青霖低头看着自己的皮鞋,没说话。
吱大仙眨巴眨巴眼问霍青霖:“我们不一起吗?”
“没有,我只是不太习惯与不相熟的人同行。”霍青霖说道。
“对,是有这么回事。”阿枝向江月亭解释。
江月亭便笑道:“我当是什么事,不相熟不要紧,谁不都是从不熟变成熟的,何况你我还是解过裤带的交情。”霍青霖顿时脸色铁青。江月亭口中“解过裤带的交情”是浪荡公子们调弄戏子的浑话,此番被他这样说出来,反倒是他挑调戏了霍青霖。
吱大仙听不出他们的针锋相对,还当他们弟兄情深,故而一马当先,往趵突泉的方向去。霍青霖挑起嘴角冲着江月亭冷笑一声,知道他不过是嘴上逞能,故意报复自己方才问他伤势的事。
刚进趵突泉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全边聚集着一群人,提着笔摇着扇子,都是江月亭一般不知是冷还是热的打扮,只见旁边树上挂着一个条幅,上面写着“泉城新诗会”几个大字。
忽然听到一个人朗声念道:“趵突泉里常开锅,就是不能蒸馍馍!”众人寂静片刻,不知是谁最先叫了一声“好!”紧接着,三三两两地都跟着叫好。
更有一些才华横溢的人摇头晃脑地点评起来,说道:“韩主席这首诗,大俗大雅,既合辙押韵又贴近生活,实乃新诗中的翘楚!想当初白乐山作诗老妪可解,韩主席的诗当称得上乐山遗风!”
吱大仙恰好听到,忍不住说道:“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也能叫作诗?”
方才自恃才高八斗点评的人顿时面色惨然,又拉不下脸来,便指着阿枝骂道:“一个丫头片子你懂什么?韩主席的诗作也是你能欣赏的吗?你有本事,你倒是作一首来让大家品评一番!”
“好笑,我说金山的烧鸡比翟家的烧鸡好吃,必须要自己会做烧鸡吗?”
“谁啊?”韩馥勋从人群里走出来,脸上有点讪讪的。
江月亭扯扯阿枝的衣服,小声嘀咕道:“捅娄子了。”
吱大仙挠挠耳朵:“我就随口一说,谁知道他耳朵比耗子还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