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馥勋也不迂回,单刀直入地问宋现如:“霍青霖的事,你知道多少?”
“主席是说哪方面?”
“这么说你们很熟?”
宋现如笑了笑说:“要说熟肯定不如程署长跟霍帅更熟。”
韩馥勋捻捻小胡子说道:“也对,他俩打了好多年的仗,那才是知己知彼的老熟人。”
“所以跟程署长比,宋某和霍帅不算熟,但是也算意气相投,说得上两句话。”
“你一个秀才和他能有话说?不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吗,哈哈!”
“哎,意气相投又不是讲理。”
“哦,那就是不讲理。”
“嗯,也的确不讲理,恕宋某直言,宋某觉得当兵的都不讲理,上头说让他们打谁他们就打谁,从来不问为什么打,我们就不这样,我们要思前想后,为什么打,该不该打?”
“哎,你这么一想就没法打了,什么仗该打,什么仗不该打,你说了能算吗?”
“是,是。所以宋某也不是打仗的材料,霍帅是。”宋现如常笑自己平生别无所长,唯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很懂得拿捏说话的分寸,以及如何在只言片语之间诱导着事情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此时此刻,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明白,直系在这里的势利原本就不乐观,他一个羸弱书生,离开霍青霖必将落得个唇亡齿寒的下场。
“他是吗?”韩馥勋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你刚才说,作为这一县之长,县里的事你都知道,那前天城门口的事儿,你又知道多少?”
宋现如露出为难的神色,说到:“说实话,宋某那天去了省里开经济促进会,回来才听说出事了,这也是卑职失职。”
“你去办的也是正事,这个不怪你。”
“要说当天的事,卑职也只是听说刘老七跑了,城防团和警察署发生了枪战,但卑职性格使然必定要问个为什么,所以当天就去城门调查,听当时在场的百姓说是刘老七化妆成了城防团的人逃出的城,所以霍青霖的确可疑。”韩馥勋的立场很微妙,但这种微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公正,起码他不会一味的偏帮同为奉系的程鹏飞,在一个立场相对公正的人面前,他也要表现出自己的公正才能赢得对方的信赖。
“嗯,他治下很严,出现这种纰漏很不正常。”
“不过也不能肯定,毕竟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而且据说那天霍帅被一些家事缠身,所以或许是有意疏忽。”
“胡扯!他家都没有哪来的家事?”
“呃……”宋现如有点支支吾吾。
“你实话实说!到底什么事!”
“其实是……是女人的事。”
“女人的事!女人的事?女人的什么事?”韩馥勋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怎么能有女人的事?”
“按说那个女人韩主席也该见过,跟他一起去过省城,是个叫阿枝的,据说是个什么格格,一直和他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这小子,我就知道,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俩不简单,好个小子……他把人家咋啦?”
“这……具体的卑职也不清楚,不过那天那阿枝吵着回娘家,恰好那天霍青霖脱不开身,就在大门口吵起来了。”
韩馥勋不禁拍手叹道:“回娘家?他们办喜事了?”
他推推眼镜说:“这倒是没听说。”
“那就是还没办喜事就把人家睡啦!厉害,厉害,然后呢?”
“然后?”
“昂,那他俩现在算啥关系?那女的是个小的?”
“这卑职也说不清楚,不过霍帅平日里对她很不错,大家伙都知道。”
“都知道?对对对,卖菜的都知道,那怎么个不错法?对她不错怎么不娶她过门呢?”
“或许……时机不到?”
“哦,这要什么时机,要娶就要抓紧嘛!”
“呃,主席?您还想听吗?”宋现如小心翼翼地问。
“想哇,接着说!”
宋现如推推眼镜,正色道:“然后就是刘老七突然出来了,说陪着阿枝回娘家,然后程鹏飞也来了,后来又被程鹏飞发现了刘老七的身份,就动了手。”
“哦,你是说听这个……”韩馥勋顿时有点悻悻的,问道,“那怎么城防团和警察署打起来了?”
“刘老七穿着城防团的制服,好像还喊了二愣子的名字,对,死的那个就是二愣子。”
韩馥勋听到这里不禁蹙眉,思虑片刻说:“叫霍青霖过来。”
“好。”宋现如应一声退下了,他微微叹口气,心想,自己也算是尽力了。
不过回忆起刚才的经历,宋现如难免有些意外,就是当他提起霍青霖和阿枝的关系的时候,韩馥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仿佛散发着八卦的光,虽然有点尴尬,也是个不错的征兆,因为韩馥勋这个不经意的态度已经说明,在他心底里还是把霍青霖当做兄弟的。
想到这宋现如又不禁觉得自己可笑,原来他根本是杞人忧天,又想起之前去缉拿霍青霖时的事,原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难以想象,一个带兵打仗的人却有着这样的城府。宋现如一直觉得当兵的多半鲁莽,若有一两个不在其列,那么必定说凤毛麟角,而霍青霖显然就是这凤毛麟角的人物,这使得宋现如对自己与他的合作更加充满了信心。
霍青霖站在韩馥勋面前,纵然一身囚服,手上还带着铁链却依旧站得笔直。
“看样子,你在牢里过的不错。”
“还可以,不如外面痛快。”霍青霖实话实说。
“谁让你自找麻烦?”韩馥勋敲敲桌子,“没外人,坐吧。”
霍青霖也没客气,叹口气说道:“我可不是自找麻烦的人,都是麻烦来找我。”
“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二愣子怎么死的?”韩馥勋问道,眼睛里闪着精光,他不是不想信任霍青霖,但是二愣子的事,的确有可疑。
霍青霖笑了笑,笑容里有点疲惫,他想了想说道:“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你敢说吗?”韩馥勋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派人抓你?”
“程鹏飞说我通匪,故意放走刘老七。”
“你知道,那就是说是真的。”韩馥勋皱起眉头,目光阴骘起来。
“说实话,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