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端已经懒得表达诧异,“有什么发现?”
闫思弦下到宿舍楼一楼,却没有着急出来,而是查看起一楼宿舍所使用的门锁。
这一层距离火场最远,距离逃生的大门又最近,所以学生逃生时相对比较从容,不少宿舍都锁了门。
跟闫思弦一起看了几个门锁,吴端便也有了发现。
“不一样!学校统一配发的门锁要比这把锁头大一圈。”吴端道,“这是学生私自买的!明天开始走访排查,排查学校周围5公里范围内所有可能卖这种锁具的店,包括开锁摊、五金店、超市。”
说完,吴端思忖片刻,又道:“我不理解……说不通啊……”
他挠了挠头,对闫思弦道:“你帮我分析分析。
首先说锁门,凶手特意买了一把锁,这行为我能理解,617宿舍的锁头肯定被收进屋里了,凶手又不好用自己宿舍的锁头——那样稍微一查就会露馅——所以她特意买了一把锁。
可是这样看来,整个纵火加锁门的过程就是提前有预谋的。
那么问题来了,凶手是如何在两名死者眼皮子底下纵火的?我想不明白,纵火是怎么做到的?”
闫思弦道:“这时候就该试试沙漏分析法了。”
“沙漏分析法?”
“没听说过?”
吴端摇头,“没,那是什么先进的理论吗?”
“不是,”闫思弦一笑,“我自己发明的,只不过那段时间沉迷于各种各样的沙漏,就取了这么个名字。简单来说,就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根据作案手法进行的凶手心理分析。”
吴端最受不了这种理论的东西,听到专有名词就头大,“说白了就是硬分析呗。”
“呃……这么理解好像也没错,”闫思弦不再理会吴端的打岔,继续道:“你提到了凶手的主观故意性,那咱们就以它为切入点。
首先,把着火和锁门这两件事分开来看。
先说锁门,你刚才已经提到,锁门是故意的,对吧?
这点我认同,锁门这种需要人’主动操作’的行为,必然是故意的,它不像着火。
着火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还有可能——就如火警给出的推论,是不小心失火。
那分开来看,先说故意纵火,如你所说,纵然两名死者醉酒,但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纵火——这说不过去。
所以要么是纵火的方法特别巧妙,避开了两人的注意,要么,就是两个酒鬼酒后失火。”
吴端思绕过弯来,道:“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可不就只有这两种可能吗?”
“别急啊,重要的分析在后头呢。”闫思弦道:“我要说的是,我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
“故意纵火?”
“没错,而且我已经锁定嫌疑人了。”
“谁?”
“彭一彤。”
“真的假的?我看你跟她聊了还不到10分钟。”
“可能是运气吧,彭一彤说了一堆她如何穷,如何被人欺负,如何想找个稳定工作。
我觉得她还算个上进的姑娘,多问了两句。
我问她有没有什么损失,你猜她怎么答的?
她说’可能有几百块’,我又问她具体几百,她说’大概三百’。”
吴端也发现了问题,“她如果真穷,宿舍里放了多少现金,有什么贵重物品,应该是清清楚楚,不该模棱两可。”
“哈哈,你也发现了,”闫思弦打了个指响,“我看她就是典型的从众心理加不会撒谎。”
“从众?”
“彭一彤纵火,她一定会在离开宿舍前把金银细软都带身上,以避免损失——长期捉襟见肘的生活,影响着她的行为方式,她害怕损失钱财。
可当我问及她的损失时,潜意识里她又清楚这么大的火,遭殃的人难免都会有损失,如果她这儿损失太小,甚至是没有损失,就会显得与众不同,容易引起我们的主意。在这一点上,她想要从众。
对凶手来说,从众是一种很好的隐藏,一滴水掉进海里,可就找不到了。
可惜,太仓促,她没想好怎么撒谎,临时编造的两句问答让她露出了马脚。”
吴端张了张嘴。
“打住!”闫思弦道:“不用跟我强调没证据,我这全是基于心理学的推测。”
吴端无奈道:“我没想说那个。”
“哦。”闫思弦挑了挑眉。
“我想说,同宿舍的人的确更具备便利的纵火条件,你怀疑彭一彤,我不反对,但彭一彤的情况有点特殊。
我询问她们的另一名室友时,也问起了宿舍里几人的关系。
李娜娜和李双性格跋扈了些,但从李娜娜能纠集一群跟班来看,她还是有点威信的,不屑于欺负自己宿舍里这仨瓜俩枣,反而,在外头她对同宿舍的人还是比较维护的。
是,彭一彤家庭条件不好,有时候会被李娜娜她们言语嘲笑,但真要说她们关系有多差,也未必,那位同学就举了两个例子。
其一,考试,李娜娜每次考试都抄彭一彤的,抄完有时候还给彭一彤买零食,算是报答吧。
其二,彭一彤有一次钱丢了,还是李娜借给她的。
要说位彭一彤有作案动机……”吴端摇摇头,“我看不合适。”
闫思弦一笑,“那就更有意思了,明明在旁人看来,彭一彤跟两名死者之间不存在矛盾,她干嘛自己着急承认?”
闫思弦沉默一会儿,继续道:“在我看来,是因为害怕和多年积怨一朝释放。”
“害怕?”
“跟刚才说到的从众行为一个道理,凶手作案后怕被人发现,所以他们会反过来揣测警察的想法。
比如,李娜娜她们嘲笑彭一彤的事儿,很可能被同学说出来。与其被别人说,不如她大方承认,不仅显得她’没做亏心事,理直气壮’,还能顺便观察我们对此事的态度。
这是她出于害怕被怀疑,而做出的反应。
至于多年积怨一朝释放,想想看,明明讨厌被嘲笑捉弄,却还得忍着,维持表面和平,可不就是多年积怨,物极必反,如今欺负她的人死了,对李娜娜和李双的厌恶,她一分钟也不想再压抑了,会有一种’巴不得昭告天下’的心理。”
“我现在既希望你说得对,又希望没那么对。”吴端道。
“哦?为什么?”
“说对了就能赶紧破案,可是,要真让你说对了——你也太可怕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会读心?”
“别说,我真会,比如现在,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惦记着夜宵呢。”
吴端翻了个白眼,“你当然知道,我肚子都叫半天了,跟装了个乐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