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住处。
随着一支录音笔被发现,其内的三段录音分别记录了陈树雇佣他绑架兰老,以及陈树催促他不惜一切手段,快点儿拿到兰老的研究成果,还有两人就入股合作进行的商议。
陈树被捕,在完成一系列后续工作后,案子移交了检察院。
市局,刑侦一支队办公室。
闫思弦的一只手已经拆了纱布,正用一根手指敲击电脑键盘。
吴端则在整理案宗。
趁给钢笔吸墨水的间隙,吴端抬头问道:“所以我们冤枉科学院了?”
“嗯,科学院没问题。”
“可我不明白。”吴端道:“既然如此,兰老为什么不肯把研究成果在科学院公布。”
闫思弦想了想,道:“有些小说很精彩,可拍成影视作品就惨不忍睹,你知道为什么吗?”
吴端摇头,“你就别卖关子了。”
“因为小说创作是一个人的工作,作者本人足够聪明优秀就行。
可影视作品是集体的智慧,导演、编剧、投资方,甚至某些演员、关系户,都可以影响最终成果。
在这个过程中,作者几乎没什么发言权。
这道理套用在制药行业也是一样的,公布成果之前,一切都是研发者说了算,等进入下一阶段的实验,准备量产,进入的利益方越来越多,比如科学院,制药公司,国家招标、卫生局,甚至社保局都会参与进来……跟国字头的单位相比,一个科研人员哪儿来的发言权……”
吴端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去找兰老干嘛?”
闫思弦勾起嘴角一笑,“我以为你想不起来问我……我能干嘛呀?近水楼台先得月呗。”
“假公济私!你究竟给诺氏药业谋了多少福利?”
“具体多少……呃……和你想象得差不多吧。
我承诺以兰老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会,在药物量产后,专门帮扶贫困的癌症患者,至于其他的,我想韩粟知道该怎么干。”
闫思弦显然不想深聊,移话题道:“枪的来源查到了吗?”
“只有个大致方向。”
“哦?”
“龙哥此人的老窝在越南,以咱们国家对枪支的管控力度,枪应该是从越南经走私线运过来的。
龙哥从事无本买卖多年,只要能赚钱,杀人、绑架、押送走私物……等等,这些活儿他都接,甚至还干过贩卖人口的事儿,从越南带贫困年轻的姑娘来,卖给这边的人贩子。
我联络边境缉私警察,他们发来了一份案宗,14年龙哥带三个越南姑娘入境,被警方发现,他只能押着三个姑娘跑路,往山里钻。
最后为了脱身,每隔一段路,就砍掉一个姑娘的脚,让姑娘的哭喊声吸引警方注意,同时让伤者拖慢警方的追捕速度……”
向来能很好控制情绪的闫思弦也皱了皱眉。
吴端继续道:“那之后,龙哥应该是躲回越南,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
这个龙哥虽然多次在国内犯案,但因为其手段干净老辣,一直没被抓住,警方对他的了解极少,甚至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
不过,据边境缉私警察反应,他有个哥哥……”
“哥哥?”闫思弦有点诧异。
“怎么了?”
“呃……就是觉得计划生育工作有疏漏啊……”
吴端:“……”
吴端:“人家是越南籍,计划生育也管不了他啊……还有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你自己要问的啊。”闫思弦一摊手,十分无辜。
吴端继续道:“他哥也有个外号,叫唐二。”
“哦——”闫思弦点头,“听说过,公安部通缉名单里常年排在前二十,你把唐二弟弟打死了……啧啧,感觉要出事啊。”
吴端翻了个白眼,“感觉?用不用给你找个算命的看看?”
“你怎么苟到现在的?”
“啊?”
“没什么,可能我紧张过头了,”闫思弦深深看了吴端一眼,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你就当是国外生活后遗症吧,毕竟国内相对安全,没有明目张胆的黑帮势力,也不允许平民持枪。”
“就是嘛,”吴端拍拍闫思弦的肩膀,“你要相信祖国母亲。”
……
一天无事,刑侦一支队少有地按时下班一次。
临下班前,赵局又来公布了一个好消息。
轮休一天。
从接到报案到成功解救兰老,不过两天两夜,但这两天里一支队的刑警几乎不眠不休,现在案子破了,可以说效率奇高,赵局从市里的表彰会回来,亲自通知大家调休。
“对了,去扛一下防暑用品。”赵局道。
吴端答应一声,几名年轻刑警立即出门去搬东西。
不多时,十来个大纸箱被扛进了办公室。
吴端组织道:“明天大家休息,别忘了下班儿时候把防暑品带回去。
绿豆、冰糖一人三袋,白砂糖两袋,茶叶一包,还有防晒霜一人一瓶。”
闫思弦平生第一次领单位福利,好奇得不得了,凑上前看来看去,问道:“咱们单位还发防晒霜?”
吴端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便多解释了两句。
“前两年还发啤酒呢,一人一箱。好像因为市局要救活一个啤酒厂。”
“这也可以?”
“前些年个单位都搞三产,啤酒厂就是市局的三产,谁知道经营不善,都转成内销了,今年不发啤酒,看样子已经倒……”
吴端话还没说完,就见有刑警扛着啤酒回来了。
吴端:“说曹操曹操到哈。”
闫思弦:“你这张嘴真的开过光吧?”
下午六点,吴端将自己的那份防暑品搬上车,原本决定早点回家,中途想了想,停车买了些水果,调转了方向。
李八月家。
吴端没想到,他赶去的时候闫思弦已经在屋里跟女主人说了一会儿话。
闫思弦道:“嫂子,以后有什么困难,您尽管打招呼。”
闫思弦很诚恳,女主人态度却是冷冷的。
她在一个月内先后失去孩子和老公,原本幸福的家支离破碎,这样的打击彻彻底底改变了一个人,似乎她的情绪一下子全用光了,再也无法给予外界任何回应。
吴端将水果及单位发的防暑品全留给了八月媳妇,坐了一会儿,和闫思弦一同离开。
两人心里都不是滋味,闫思弦站在李八月家楼下,点了根烟,吴端也没急着走,站在他身边。
闫思弦道:“当年研究生第一堂课,教授说让我小心,因为’太近了’,我现在才理解。”
“太近了?”
“距离犯罪,距离受害者,距离那些常人难以看到的创伤,都太近了,人会被环境和情绪影响,甚至吞噬。”
闫思弦给吴端递了根烟:“你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吗?我是说,在面对受害者的惨状后,如何避免自我怀疑。”
“我从不自我怀疑。”吴端想了想,“事情办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其它情绪全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