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几乎无功而返。看起来楚梅和疯子团伙没什么交集。
闫思弦脸上虽然并无表现,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失落的。
吴端倒松了口气,虽然他希望破案,但更希望楚梅的生活简简单单,可以逐步回归正轨。
两人一路无言。
就在即将走到疗养院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喊声。
“闫?!……闫!”
两人转身,看到一个大胡子老外。
闫思弦十分惊喜,没急着跟老外打招呼,而是先跟吴端介绍道:“我师兄,爱德华,高我两届,我开始读研,他开始读博。
不过我们在一个导师手底下,就玩熟了,他教我不少东西。
这家伙最后选了医学方向,我拐了个弯,走了刑侦这条路。”
吴端点头,表示明白了。
闫思弦介绍时,爱德华已经奔了过来,热情地给了闫思弦一个熊抱,口中不断念叨着“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不见了……”
看样子,这老外中文还不错。
闫思弦向大胡子介绍了吴端,大胡子一听吴端是闫思弦的领导,立即竖起大拇指,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还有人管得了他?”大胡子大笑,笑得吴端有点尴尬,心想这家伙好像也并没有很难管。
闫思弦嘿嘿一笑,问大胡子道:“你怎么来中国了?”
“那个词叫什么……交换?还是交流学习?”大胡子道:“就是我们医院的人来中国,中国这边医院的人去我们那儿。”
闫思弦听明白了,跟大学里的交换生差不多。
闫思弦一根手指指着地面道:“可是……这儿是疗养院,不是医院。”
“我知道,我知道,”大胡子道:“我来探望一个特殊病例,非常严重的抑郁和躁狂症,短期治疗,几乎痊愈了……”
大胡子抬手看了下表,“我约的时间快到了,闫,加个微信吧,你要请我吃饭。”
老外也懂得吃大户,而且提出要求时一点都不扭捏。
闫思弦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笑道:“别急,我问你,你要去探望的病例,是不是叫楚梅?”
“你怎么知道?”爱德华瞪大了眼睛。
吴端有点不敢直视,这老外两只大眼珠子瞪起来,跟牛眼睛似的,而且透着一种似傻非傻的单纯之感。
闫思弦笑笑,“应该我问你,你怎么知道她的?”
爱德华道:“我听人说的。”
“谁跟你说的?”
“也没谁跟我说,就是在四医院的时候,无意间听两个大夫讨论起楚梅,觉得她的情况有点特殊,就想来看看。”
爱德华环视一圈,感慨道:“这地方很高级吧?很有身份的人才能住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很难约她啊。”霍华德道道:“我约了她好多次,还做了一份简历,就是想证明……呃……我水平还可以,说不定还能帮她治疗……”
爱德华挠挠头,“可能我还不够厉害吧,没什么……呃……名声,或者她有什么顾虑,所以一直不肯见我。”
“但她答应今天见你。”闫思弦道。
霍华德又看了一回手表,“是啊是啊,闫,真要的来不及了,先走了,见到你真高兴啊。”
已经跑出去两步,爱德华又回头对吴端道:“吴,很高兴认识你,领导。”
对这个称呼,吴端有点哭笑不得。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老朋友,回程路上闫思弦的心情明显好了些。
他对吴端道:“明儿约顿饭?我把爱德华叫上?”
吴端道:“你是想从人家那儿打听楚梅的消息吧?”
闫思弦笑着耸耸肩,“所以你去不去啊?”
吴端也笑,“必须去啊。”
闫思弦做苦恼状,连声叹气。
吴端:“要死回了家踏踏实实死啊,死半道上我还得想办法毁尸灭迹。”
闫思弦瞬间炸了,“你你你”了半天,长叹一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吴端噗嗤一声乐了,终于问道:“你刚才要死不活那样儿,想什么呢?”
“我已经想开了。”
他这么说,吴端反倒更加好奇。
好奇也不问,就是盯着闫思弦看。
“好吧好吧,”闫思弦终于败下阵来,“我就是觉得吧,你们这帮兔崽子果然没一个真心爱我的,你们都只是想吃大户而已。”
上一刻还十分忧郁,下一刻,犹如变脸一般,闫思弦又道:“不过,这就是有钱人特有的烦恼吧,你不会懂的。”
吴端被他这一句话噎得,几乎喷出一口老血。
自从买了房子,吴端就真穷成了狗,恨不得一天三顿都是馍馍凉水。
吴端坐在副驾位置上,心中发狠,明天无论如何要用好胃口报这一句之仇。
可惜,还没有等到这顿饭,就出事了。
出大事了。
闫思弦不见了。
起初吴端以为只是普通的迟到。
毕竟闫思弦这位从不在意工资条上那仨瓜俩枣的主儿,上班就从没按时按点过。
可是整整迟了一个半钟头,就反常了。
疯子团伙的案子再次浮出水面,正是大干一场的时候,闫思弦没理由在这种时候玩失踪。
吴端打了他的工作电话,关机,打私人号码,还是关机。
难道是在哪儿玩嗨了?
吴端很少关注闫思弦的私生活,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回避,出于某种不希望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目的。
但这次,吴端忍不住想歪了。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气愤,做为刑警,手机必须24小时开机,即便休假,也要保持随时可以到岗的状态。做不到,只有一个解释:态度问题。
可气愤的同时,一丝不安在吴端心中闪过。
闫思弦是那种态度有问题的刑警吗?
当然不是。
5分钟后,这种不安被无限放大,吴端如坐针毡。
他干脆关了电脑,对冯笑香道:“我出去一趟,闫副队要是来了,让他第一时间回我电话。”
冯笑香一愣,问道:“闫副队联系不上了?”
“嗯。”
“用不用我查一下他的定位。”
“能查到吗?”
“没问题,他有市局配的手机,带定位的,关机也能查到。”
“查!赶紧查!”吴端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又回过身道:“这事儿你知我知。”
冯笑香心领神会,道了一声“放心吧”,便噼里啪啦敲起了键盘。
吴端刚进地下停车场,冯笑香的电话就来了。
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戴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不对劲。”冯笑香道。
吴端本已提起的心,这下是真的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你说详细点。”
“昨晚上追踪信号突然消失了。”
“消失?”
“在……我看看……”停顿了两秒钟,冯笑香继续道:“在长寿桥上没的信号……这……这是……”
“手机掉桥底下水里了。”吴端暗自在心里补充道:但愿是你丫玩嗨了把手机掉了,千万别是……
他没敢往下想。
电话那头,冯笑香继续道:“我跟你说说闫哥的活动轨迹吧,昨天早上你们应该是一块出门的吧,西山疗养院,回来以后他没跟你一块回市局,自个儿回公司了。”
吴端道:“是,昨天他跟我说去查一些关于疯子团伙的线索,就单独行动了。”
“你没问问他查的什么线索?”
“说是关于资金来源,要养活一个组织总得想办法募集资金。他说他有门路,想从这方面着手去查。”
冯笑香一针见血道:“李八月死之前,他也说要从资金来源着手去查。”
吴端道:“我知道,所以我再三追问,他答应第二天一早——就是今天,带着查到的线索来市局。”
沉默片刻,吴端继续道:“偏偏今天他就出事了。”
冯笑香道:“我感觉很不好。”
吴端觉得自己的台词被抢了,只好安慰冯笑香道:“你别多想……之后呢?离开公司以后,他又去哪儿了?”
冯笑香道:“从定位信息来看,闫哥在公司一直待到深夜将近1点,出公司以后,应该是开车直奔长寿桥去了,然后,定位就消失了。”
吴端想了想道:“那我先去他公司看看。你接着查,他的通讯记录、聊天软件内容,还有……他昨晚行车路线上的监控……”
冯笑香突然道:“这么做好吗?——我的意思是,在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这么查自己人,好吗?”
吴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冯笑香:“明白了,查。”
闫思弦的游戏公司。
助理妹子对吴端并不陌生,深知吴端和自己老板关系非同一般,笑得别提有多甜了。
吴端本该向妹子道个谢,毕竟人家前两天才把病得死猪一般的自己送进医院。但他现在实在没这个闲心,始终绷着一张脸。
“闫总昨晚上来加班,你知道吗?”
助理妹子点点头,又摇头,“来是来了,不过他有没有加班,加到几点,我就不清楚了,我昨天按时下的班。
本来看闫总在,我没想走,结果他说让我按时回家,不用陪着耗。”
这倒是闫思弦的作风,刻意避免公司的加班文化。
吴端想了想道:“你们公司有打卡记录吧?你看看,谁昨儿晚上加班加得最晚,把他找过来,我有话问。”
见助理妹子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照做,吴端便亮了一下警官证。
助理妹子还是没动,而是道:“我能问问发生什么了吗?我得以保证公司利益为第一要务。”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就是保证公司利益,”吴端不容置疑道:“找人去吧,我就在闫总办公室等着。”
助理妹子咬了下嘴唇,终于踩着高跟鞋小跑去叫人了。
几分钟后,一个年轻职员被请进了闫思弦的办公室。
只要看他一眼,便知道准是个连续加了一礼拜班的技术男。
他戴着眼镜,头发有些油,身上有股烟味。
吴端问道:“你昨天在加班?”
对方点了下头,看向闫思弦的助理,一脸懵逼,显然并不清楚问话的这位是何许人也。
助理妹子给他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只管好好回答问题。
待两人眼神交流完了,吴端又问道:“昨天你们闫总也来公司了吧?”
“嗯,来了。”
“你是最后走的,你离开公司的时候,闫总还在吗?”
“在的,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而且,他也没拉办公室玻璃上的百叶,我在外面能看见。”
“当时他在干嘛?”
“在干嘛,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看文件?反正他就坐办公桌跟前,显示器挡着,只能看见个脑袋尖儿。”
“他有什么反常吗?”
这问题是同时问屋里的两个人的,吴端的目光看向女助理,显然主要是在问她。
女助理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加班的技术男却道:“连着两天晚上来加班算不算?”
“什么?”吴端没太明白。
“我印象里,闫总很少加班的,连来公司都很少,倒是带着几个朋友来打过几回游戏。
所以,连着两天晚上一个人跑来加班,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仅昨天,前天他也来公司了,还是下班以后的时间过来的。
我们今天还被运营的妹子嘲笑,说肯定是代码没写完,闫总来盯着我们写代码了……”
又问了几个问题,并没在技术男这里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吴端只好终止了这次谈话。
技术男一离开办公室,助理妹子脸上便有了狐疑和担忧之色,她道:“我们闫总……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瞎说什么呢,工作不想要了?”吴端只能吓唬小姑娘。
助理妹子缩了缩脖子道:“那……万一以后闫总问起今天的事儿,我可就实话实话说了。”
吴端道:“你只管实话实……”
他话还没说完,冯笑香又来了一通电话。
吴端以为她有什么发现,立即接起了电话。
谁知冯笑香道:“吴队,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我一直在帮闫哥查一个东西,而且,就在前天晚上,闫哥还打电话问我调查进展。”
对两人私底下的小动作,吴端已经见怪不怪,他淡定地问道:“查的什么?”
“北极星。”
如雷贯耳,因为就在前一天,在西山疗养院,当着楚梅的面,闫思弦还曾提起过这三个字。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