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汤姆,这是个很大众的名字,只孤儿院里就已经有三个汤姆了,汤姆!汤姆?怎么听起来都像某只愚蠢的猫!
我从很小就开始记事,比科尔夫人和蒂娜以为的更早,那时候我还不会爬,还需要忍受生活不能自理的痛苦,我的眼睛还看不清楚二十米以外的东西,还需要忍受床上挂着的那些奇怪饰品。
我记得所有她们在我床边的谈论,记得所有男护工矫揉造作的恶心态度和猥琐的眼神。
所谓的童年,也仅仅在一片黑暗中度过,什么都不能激起我的兴趣。
那些幼稚的游戏让我恶心。
那些男孩之间的争风吃醋更是让我难以忍受。
我会做的很多,我能做的很少,我不想毁灭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却想毁灭我!
直到她的出现。
她长得很好,圆润的小脸和孤儿院里其他孩子都不一样,她头发被梳的很顺滑,像东方的丝绸,脑袋上顶着两个可笑的小辫子,还有她的眼睛,是金黄色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她看到自己此时狼狈的样子。
所以,在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我选择离开,只是命运有时候奇怪的很,她对自己终究区别于这个灰色的世界,区别于其他的存在,从我对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就是属于我的独一无二。
她笑起来很可爱,胖胖的脸肉嘟嘟的,她脸上粘着灰尘有些花,笑的特别傻气。
“愚蠢。”
我知道该怎么去讨好别人,但我从来不想那样干,没有什么值得我去那么干,但是对她说话的时候却不自觉的放松了语气,也许在她听来依旧很严肃吧!
“你长得真好看,我喜欢你,小哥哥,以后就一直当我哥哥好不好?”
坐在地上的女孩牵过我的手,说的话同其他人一样幼稚,但是出奇的不讨厌,我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和血,拉着她回到房间。
这时候大家都是住在一个大房间的,房间中摆满了成排的床,空气中散发着少少的霉味。
不出意料的是,自己的床上被倒了水,如果是以前的话也许我不会在意,但是此时我却不希望手里牵着的人看到我丝毫的狼呗。
她拍了拍还在流水的床,露出生气的脸,“床湿了,尿床是坏的!”
她手还在不停的打着床,好像那床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东西一样。
我拉过她湿乎乎的手,她比我矮很多,我蹲下来才能直视她的眼睛,“不要在意,你要学会安静!”
“我叫菲尔·格林德沃·冈特,phil(菲尔)是philosophy(哲学)的缩写,之前一直有人说我的名字是个男生名,可是我还觉得很适合我!”
我记得几天前她突然正经八百的和自己做自我介绍,明明之前都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明明都认识很久了,我也还是做了相同的回应。
“我叫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汤姆是个很大众的名字,我很不喜欢。”
她不喜欢提起她之前的家庭和她的养父母,她说她已经和他们撇清关系了,她唯一想见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只欠她一个人的。
你知道,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一本正经的告诉你我不欠别人的时候,是很出戏的,我应该是笑了,因为菲尔又开始夸我漂亮。
漂亮?真是个很好的词,即使它大多时候用来形容女生,但是管他的,我喜欢、菲尔也喜欢,这样就很好!
而且我也不喜欢我的父母,算是我们的共同之处。越是相处,我越发现我们相似之处,一样的冷漠,一样的重视对方,一样的拥有特殊的能力。
有时我在想,她会不会就是我真正的亲人,我的小妹妹。
那年夏天是孤儿院所谓的夏季活动,我们会去不同的地方——旅行,而从蒂娜那里我知道,所谓旅行只是另外一种赚钱的手段而已,不过并不令人讨厌,客观上来说孤儿院没有照顾我们的义务,也许……是这样。
我们去了某个海边小岛,岛的面积不大,那块在白天看起来很好看的沙滩边是礁石群,上面有很多的山洞,很适合冒险,菲尔对冒险很感兴趣,我则不怎么喜欢,毕竟菲尔还是个小孩子,对任何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很正常。
就像她说我漂亮一样。
但是当天晚上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一件令我后悔的事情,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因为我正在和一条蛇说话,不小心忽略了菲尔,她趁着晚饭前的时间溜出去独自一人探险。
海边风浪很大,那晚上天很黑,直到吃饭的时候蒂娜才发现菲尔和另外三个人——艾米·本森、丹尼斯·比绍和威廉·爱德华不见了,而我正因为发现可以和蛇说话而兴奋着,在我确定这条蛇不会伤害我们后,我会将它带给菲尔,菲尔一定会喜欢这样一个特殊的礼物。
但是当我再礁石中间找到菲尔的时候,她正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孤儿院的伙食自然没有她养父母家中好,所以原本胖嘟嘟的小脸早就已经干瘪下来,凸显的眼睛很大,她瞪着眼睛看着脚下的礁石,那块礁石距离海边是如此的近,近到只要她一动就会掉进海里被海水吞没。
浪拍打在礁石上,同时洒在她身上,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紧张的不能呼吸。
“菲尔,快过来,那边危险!”我大喊,那礁石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两人的重量,我不敢冒险。
也许海浪声太大,菲尔像是听不见一样,蹲在那里,依旧大睁着眼睛看着脚下的礁石,她双手抱膝,仿佛这样就能给她全部的安全感。
无论我怎么喊她都一动不动,我看到她脚下的礁石在松动,是的,在松动,我试图缓慢的靠近,还好她没有移动,这很好。
终于我站在她脚下礁石的旁边那块上面,显然我脚下的这块会结石很多,我伸手,试图让她抓住我的手。
“菲尔,抓住我的手,回来我给你吃你喜欢的巧克力好不好!”
但往日里百试百灵的巧克力此时仿佛变成了路边的石头,不能引起菲尔的一丝关注。
“菲尔,过来,不然你会掉进海里的。”
菲尔依旧不说话,我看到海浪拍打下的礁石越发的脆弱,如果!如果我能不碰就让菲尔到我这里就好了!那样就好了!我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手长得这么短,海水拍在我脸上,带走我身体的温度。
菲尔在这里多久了?是不是已经冻僵了!
就在我无比悔恨的时候,我看到菲尔动了,向自己的方向动了,仿佛有个力量在推着菲尔,但我再想仔细看的时候,菲尔又不动了,我想起了我和蛇交谈的能力,是不是我可以心想事成?是不是我只要再努力些,菲尔就可以过来了!
终于,我进入一种很奇妙的状态,好像我就是上帝,这种感觉很超脱,仿佛在告诉我,我是神!
在那种状态我没有持续太久,但足够我将菲尔拉入自己的怀抱,在我抱住菲尔刚往后退两块石头的时候,菲尔原先蹲着的那块礁石仿佛没有存在过,被海浪吞噬。
我开始讨厌大海,也开始庆幸自己抓住了菲尔。
科尔夫人和蒂娜还有两个男教工找到了我们,男教工的态度不是很好,蒂娜还没有疯得厉害,她给我们一人一条巨大的旧毛巾,将我们裹起来。
“那两个孩子呢?”科尔夫人急切的问,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她估计也没指望从我这里得到答案,转头命令到,“其他人,快去找艾米·本森和丹尼斯·比绍,蒂娜,你送他们回去。”
当时的我以为威廉已经被找到了,但后来发现并不是的,威廉消失了,像是从这个世界蒸发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当天晚上我和菲尔被安排在一张床上,我帮自己和菲尔洗了个澡后才感觉舒服一些,但是菲尔很不对劲,特别不对劲,她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呆呆的,她不说话,害怕除了我之外人的触碰,就像换了一个人,她也不会笑着说自己好看,不会用有些消瘦的小手摸自己的脸,她更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了无生气。
第二天我们就回了伦敦的孤儿院,去的时候十二个,回来了十一个,而除了自己,没人记得威廉·爱德华的存在。
没有人!
科尔夫人找了医生给菲尔看病,但是那些庸医什么都看不出来,后来她就不再找人来看了,反正菲尔只是比以往更沉默了而已,听话的反而更好照顾。
在艾米和丹尼斯说是自己骗他们进山洞之后,蒂娜看自己的眼神就很不对,连带的看菲尔的眼神也并不友好。
我知道他们撒了谎,但我也知道他们一定和菲尔变成这样有关系,我试图再次进入那种神一样的状态来找到其中的联系,但是却不能。
那条蛇在那天晚上的时候被我杀了,因为它耽误了我救菲尔的时间,或者说如果没它,菲尔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死亡对于蛇来说是一种解脱,很好的解脱!
我在帮它!
是的!我在帮它!
每天菲尔都会在半夜沉默的爬上我的床(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我会给她盖好被子,然后看着她入睡,如果自己能和她一直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如果谁想破坏这种关系,那么我会帮他解脱的。
菲尔不安的动了动,汤姆将被子拉了拉,拍了拍菲尔的背,菲尔往汤姆的怀里蹭了蹭,窝好继续睡。
那年汤姆八岁,莉莉四岁。
***
发现纳吉尼小姑娘是在伦敦周边的郊外,汤姆带着菲尔在那附近挖菜(是的你没看错,黑魔王带莉莉去挖野菜,完全出自包子的恶趣味,不要太在意的说~~)
菲尔其实不认识什么野菜,只是在一边陪着汤姆而已,汤姆则在锻炼自己的超能力,自从他发现自己的特殊能力后也致力于帮助菲尔发现自己的独特之处,自己会的东西菲尔不可能不会,而事实证明菲尔的确会,只是和自己会的不一样,能力比较柔和,她会在自己身上留下某种印记,魔法印记。
这种印记平时好像没有什么用,就像打个记号一样,显示自己是她的所属物一样。
这种小小的占有欲让自己有种开心的感觉。
正控制着魔法,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感官被魔法放大的汤姆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谨慎的拉过自己旁边蹲在地上数蚂蚁的菲尔到身后,看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周围的风都安静下来了,此时汤姆的耳朵里只有那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分开的草上,仿佛透过草看到绿色的什么在动,很小。
菲尔不理会汤姆挡住自己的手,好奇的看着草丛,不自自觉的向前走一步,汤姆也听到了细小的声音,像是在说饿。
这是菲尔一年来第一次表现出好奇,汤姆实在不想打消她的积极性,而且刚刚他已经看出来那是一条蛇,一条刚出生的幼蛇,最重要是没毒。
菲尔扒开草丛,看到一只幼年的花蟒蜿蜒前行,那花蟒看起来已经快饿死了,是多笨才会补不到食?
菲尔伸出手,让那小花蟒爬到自己手上。
“小姑娘?”
“好饿啊!”小蟒蛇无力的挂在菲尔手上,头垂在菲尔的手腕处,舌头嘶嘶的一吞一吐的。
菲尔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小蛇的头顶,随后将手伸向左前方,聚掌成爪,一只田鼠从草地中飞了起来,菲尔一下子抓住飞来的田鼠,那田鼠还用爪子试图推开菲尔的手,但都没有成功。
“你吃!”
菲尔已经一年没有说话了,突然开口的声音沙哑的不像是孩子,但是既然开口了,以后就好了。
算起来汤姆还要感谢这只要饿死的家伙。
小花蟒盘起身子,将不大的田鼠困住,也不等那只田鼠断气,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上去,在全部吞进肚子的时候那只田鼠才不动。
小花蟒餍足的盘在菲尔的手臂上,头正搭在手心,竟然眯起眼睛睡了起来。
“我想养。”菲尔伸手将小花蟒放到汤姆眼前。
是请求的语气,虽然很坚决。
“好啊!”菲尔的请求他都会去满足
汤姆笑的好看,他这一年来很少这么笑了。
“小哥哥,你真好看。”菲尔将头抵在汤姆的胸口,“小哥哥,你真好看。”
她又重复了一遍,却像是说不够一样,“小哥哥,小哥哥,小哥哥……”
汤姆伸手将菲尔抱在怀里,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小哥哥一直都在,不用怕。”
“小哥哥,谢谢你。”菲尔用头轻轻的点在汤姆的胸口,“真好。”
“不!是我应该谢谢你的,有你陪我真好!”因为有你陪着我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有趣的地方,让我灰色的世界多了色彩,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你以后叫纳吉尼!”汤姆趁着晚上菲尔睡觉的时候,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小花蟒还小,并不能很明白人复杂的情绪变化,还在迷茫的看着汤姆。
“以后你要听菲尔的话,不然就拿你炖蛇羹给菲尔加餐。”
这句话小花蟒还是听的懂得,她只能瑟瑟发抖地将自己抱成一团,但是在它下意识的寻求菲尔的帮助的时候,被汤姆用掉冰碴的视线给冻回床边。
“乖点就不会成蛇羹了,我还会好好养着你,放心好了。”汤姆拍拍小花蟒(纳吉尼)的头。
纳吉尼小姑娘觉得头好凉,明明自己才是冷血动物好不啦!
第二天,菲尔正在和纳吉尼在院子里玩,因为纳吉尼太小了,院长夫人几个都没将它放在眼里,想着以后它长大了后正好给孩子们补餐。
纳吉尼:我好惨啊!每天都活在被做蛇羹的阴影之下。
三个阴影落在地上,正好遮住了小姑娘纳吉尼和莉莉头的地方,莉莉缓缓抬头,她前面站着两男一女——玛莎、比利和斯塔布。
“就是她,她带个小长虫,真是恶心。”玛莎比了个恶心的手势。
“就是!谁会养一只长虫。”
莉莉呆呆的看着三人,逆光让她的眼睛很难受。
“哼!”斯塔布一脚将盘在地上的纳吉尼踢开,纳吉尼被踢开老远,撞在一边的树上,显然伤到了脊椎,在地上摆成一条奇怪的样子。“虫子就是虫子,什么玩意儿。”
菲尔蹲在那里,像是反应迟钝一样。
玛莎一下子推倒她,她手伸到后面支撑的时候被地上的沙子划破了皮,粘稠的血液流了下来。
菲尔看着那流动的血液,又像得了癔症。
“怪哑巴!你怎么没去当里德尔的小跟班啊!蹲在这里……”
“可别说她,不然她要是告状怎么办!”比利嘲讽的说,还装出一副我怕怕的样子拍拍胸口。
“那个小个子,哼!”斯塔布长得高高大大的,真不知道在孤儿院的伙食下怎么能吃的这么肥!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比利眼睛一转,想到一个‘好主意’。
“什么游戏?”玛莎见比利在看菲尔,也坏坏的问。
“这个游戏就是捉迷藏!”
“怎么个捉迷藏法?”斯塔布也感兴趣起来。
“那就是藏起小的,我们看看大的什么时候能发现。”比利不怀好意的盯着菲尔,三人年纪都比菲尔大,要控制住一个自闭表现的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汤姆从科尔夫人的办公室里出来,在之前分开的院子里却没有看到菲尔,汤姆皱着眉想着也许她回房间了,他刚走进屋子,就停了下来。
院子西边的树下,一条小不大点的花蟒被盖在树叶下,只有尖尖的小尾巴露在外面,还在用力的摇晃,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从那堆树叶中扒拉出骨折的纳吉尼,她花色的皮肤下已经开始渗血。
“他们把菲尔藏起来了。”
纳吉尼说话有些艰难,半天才将一句话说完,说完后就晕了过去,虽然它很没用,但是菲尔这几天很喜欢它的样子。
将小蛇放回盒子里随身携带着,那么!菲尔在哪里?
汤姆和菲尔之间有某种联系,这种联系像是某种羁绊,他闭起眼睛,努力捕捉那若有若无的感觉,此时他已经找菲尔有一会儿了,必须尽快。
顺着感觉,他找到废弃的壁橱,门被锁头锁住了,但并不能给汤姆造成什么麻烦,他集中精神,那锁头先是颤抖了几下,然后自己断开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原本有些破的门自己开了一条缝,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里面黑的要命,菲尔最怕黑了。
汤姆一下子将门打开,露出蹲在角落里的菲尔。
这年汤姆九岁,菲尔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