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白蔷薇七岁生辰那年,赵君生亲手为她铸的剑,了尘却认为那柄剑是白蔷薇心中的魔障。
所以当着白蔷薇的面,了尘要毁了绯颜。
白蔷薇在父母双亡,人生最凄惨的时候都从未动过寻死的念头,可就在了尘要毁了绯颜的那一瞬间,明明已经重伤到寸步难行的白蔷薇却不知从哪来了那么强大的力量,白蔷薇突然扑向前将绯颜挡在身下。
然后了尘那一记降魔杵就结结实实打在了白蔷薇身上。
当时白蔷薇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要她眼睁睁看着绯颜被毁,白蔷薇宁可去死!
可了尘却并没有杀了白蔷薇,而是将重伤昏迷的白蔷薇带回相国寺医治。
直到白蔷薇伤好痊愈,了尘将白蔷薇困在相国寺,关进藏书阁,让她整日与经书为伴。并承诺给她什么时候白蔷薇能抄出一部让了尘满意的经书,了尘才会放白蔷薇离开。
白蔷薇在相国寺这一困,就抄了整整半年的经书。
了尘永远都不会忘记白蔷薇拿给他的第一副字,那字凌厉的就像厉鬼,只恨不能下一刻就破纸而出将看字的人掐死!
白蔷薇也是后来才渐渐悟出了尘是在通过白蔷薇的字,来观察她心底的戾气到底有没有被佛经净化。
再后来白蔷薇再抄佛经的时候就开始刻意收敛心中的戾气,她想要抄出一部字迹平和点的佛经骗过了尘,却不知在她刻意收敛戾气抄写经书的时候,与此同时,她心底的戾气也是真的在被收敛。
如此过了整整半年,了尘总算肯放白蔷薇离开,却又在下山之前逼着白蔷薇与他定下十年之约,每年七月十六,白蔷薇都必须上相国寺来抄写佛经一月,如果白蔷薇不答应或者食言,天涯海角,他都会找到她,然后毁了绯颜。
七月十七是赵南华的生辰。
了尘是想护着赵南华。
不过也的确是因为了尘的这一举动,才使得赵南华能平安和顺的活到他的八十大寿。
可今年,白蔷薇无论如何都要上南华山,无论如何!
白蔷薇推门进了禅房,嗤笑,“大师在背后为南华派做这么多,难不成只是想要赵南华承你一个人情?”
“白施主不必做如此违心的言论,老衲知你在人后一向称我为妖僧。”了尘神色如常,“南华派自南华尊者五十年前开山立派,秉的一直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宗旨,南华山那一代的百姓也的确因为得了南华派的庇佑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如此这样一个南华尊者,老衲就算在背后为他做些举手之劳,不也是人之常情?”
“大师不愧是相国寺圣僧,如此一番高尚的修养,寻常人就算是想望大师你的项背,怕也是不够资格的。”白蔷薇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之意。
了尘一笑,“白施主与老衲有十年之约,如今想要食言,总要给老衲一个能够让我应允的理由。”
白蔷薇抿了抿唇,知道她根本骗不过了尘,只能实话实说,“我要找路兰溪。”
了尘神色不变,问道:“找到以后呢?”
白蔷薇紧了紧手中绯颜,路兰溪,那是当年被赵君生纳为妾室的女人。也可以说是害她在一夜之间失去双亲的女人!
可了尘如此问,摆明了是不许白蔷薇伤那女人性命,如果白蔷薇今天说她不会伤那女人的性命,那么在了尘这里,他会把这话当成是白蔷薇的承诺。
白蔷薇握住绯颜的手骨节分明,已经隐隐有青白的颜色透出。
“我不会杀她!”白蔷薇只得如此应下了尘。
可了尘却尤嫌不足,看着白蔷薇,不说话。
白蔷薇也看着了尘。她上一次与了尘交手是六年前,那时候白蔷薇的心思早已被仇恨填满,心绪极乱,即便大成了百花朝风却最多也只能使出五层不到的功力。而今白蔷薇早已今非昔比,不仅百花朝风被她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就连心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可即便如此,让她再对上了尘,白蔷薇怕是也只有三层胜算。
为了区区一个路兰溪要白蔷薇冒奇险,她自是不配!
白蔷薇蓦地放开攥着绯颜的手,舒了口气,“我不会伤她!”
事到如今再提起这个女人,白蔷薇的确也已经看开许多。
当年赵君生纳妾是存了求死之念,他只是想死在白山茶剑下。那么没有路兰溪也会有别人,既然总会有那么一个女人出现,那么她是路兰溪路红溪还是路黄溪,对白蔷薇而言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了尘总算停下转动佛珠的动作。
白蔷薇顺着了尘的动作看去,那是一串由一百零八颗极品小叶紫檀精制而成的挂珠,在佛家看来是用来净心礼佛的无上法器,可白蔷薇很清楚了尘手中的这串佛珠,即便称之为凶器怕也是不为过。
因为死在了尘这串念珠之下的亡魂,怕是比之死在白蔷薇绯颜剑下的人也少不了几个。
了尘从不会像一般出家人那样持着一颗所谓的慈悲为怀的心,对于当杀之人,了尘从不手软。
白蔷薇冷笑一声,“大师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怀着一颗除魔卫道的心。”
就在刚刚那一刻,白蔷薇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了尘在思考他要不要干脆除了白蔷薇。如此一劳永逸,他自然也就无需再担心白蔷薇上南华山之后,南华山会面临什么样的风波了。
了尘想杀白蔷薇的心思被白蔷薇当面道破,神色还是没有任何波动,反而一笑,“老衲与白施主算是一路人,懒散惯了,有些事情直接绝了后患的确要比成日为其忧心来的好得多。”
“既然如此,大师为何还要对我手下留情?”
“白施主不也没杀韩见礼的儿子吗。”
这就是了尘会做的事,会说的话,他从不与人在口舌上多做争论,他只会在字里行间诛你的心。
白蔷薇冷笑,“看来大师这是允我今年上南华山了。三日之内,我会将抄好的佛经双手奉上。”
不再等了尘答话,白蔷薇径自出了禅房走向藏经阁。
了尘今年要的是一部心经,人生在世如梦幻泡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部心经六年下来白蔷薇已经抄写过无数遍,自然无需再逐字逐句的照着写。直到将一整篇心经书写完毕,白蔷薇看着摊在桌子上的字叹气。
想让白蔷薇在三天之内敛了她自打来到王都玉城就聚在心底的一身杀气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可白蔷薇已经没有时间了,她只能平心,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