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是必须的。写完了所有的信息,刘月在地图上再仔细比对确认了佣兵团此刻身处的位置,然后风卷残云般地吃罢了午餐。
“都吃完了吧?所有人集合,铂斯熊雄领头,烈天殿后,继续向内探索!”
尽管肩负着寻找失踪团员的责任,但在接下来的行程里,佣兵团能做的工作却没有任何新意。无非是看到一些可疑的房子,进去继续搜查检查。
而他们的收获也少得可怜——甚至可以说一无所获。除了每间屋子里都或多或少地有几具尸体,关于那几个失踪的佣兵的信息,却一丁点都没有发觉。
“咱们的路线没有错吧。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到村南广场了啊。”
斯格瑞特村村内大致结构与一般村庄没有太大区别。但相比一般村庄,因为规模更大,为了主持日常村内事务与村民合议便利计,专门腾出一块区域空作广场。
然而奇怪的是,按照佣兵们的寻访速度,下午的搜寻又进行了四个小时,眼看着太阳已经开始下落,却根本没有找到地图上标注很大的村南广场。
“咱们是迷路了吗?”
卡里察觉到了刘月的忧虑,主动请缨道:“我还是出去侦察一下吧。咱们这样盲目的乱撞,有点太吃亏了。”
刘月摇头:“你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
他必须承认,现在佣兵团需要一个眼睛。但就到现在为止他们的遭遇来看,单人离队的危险性高的可怕。一旦真的遭遇不测,佣兵团非但不能及时营救,反而会出现之前发生的,将这个失踪者的身份信息遗忘的一干二净的情况。同样的事情发生很多次之后,这个凝聚在一起的集体不攻也自破了。
“但是咱们这样盲目的乱找,整个队伍的危险性都非常大。”
卡里见刘月犹豫不决,道:“我就出去一刻钟。从房上走,往周围看看。一刻钟就回来。可以吧。”
刘月只好松口道:“那你现在就去吧。尽量别走太远。烈天,你看着他,别让他脱离你的视线。”
如果可能,刘月恨不得在卡里身上绑一根无限长的绳子,一旦遇到突发情况就把他拽回来。
半刻钟的时间就足够卡里脱离烈天的视线。刘月让烈天盯着也只是图个心安。
“原地休息。”
佣兵们坐下。刘月扫了一圈,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他又仔细盯着每个人看了一遍,然后,从头到尾地数了过去。
少了一个人!
他赶紧拿出那份名单:“都听着!在场的人答到!”
除去之前失踪的几人和刚刚被派出去的卡里,名单中,只有一个人没有答到。
是铂斯。
“铂斯去哪儿了?!他刚才不是在队伍最前面吗,人呢?!”
刚才队伍最前面的几人,甚至是熊雄,都被刘月问了一遍。然而,他们给出的答案却竟然都是:“不知道啊。”
刘月抓狂:“怎么会不知道?!一个大活人在你们面前不见了,你们都不知道?!”
负责作先锋的熊雄是离铂斯最近的人。但他的反应却让刘月匪夷所思:“铂斯是谁?咱们佣兵团里还有一个叫铂斯的人吗?”
“铂斯就是……”刘月语塞。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也一丁点关于铂斯的印象都没有了。他唯一能记起来的就是刚才铂斯在队伍最前面,但那人究竟有什么体貌特征,修习剑术还是格斗,居然也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一种深刻的恐惧从刘月心底直冒上来。照这个样子下去,佣兵们一个一个消失,再一个一个被遗忘,到最后的结果,会不会是,只剩下自己一个?
亦或者消失的被遗忘的是自己。即便在哪里遇到危险丢了性命,也不会有人记得自己?
他的思绪还在延伸,旁边的烈天看着他手里的名单,问了一个让他更毛骨悚然的问题:“墨子,名单上写着的这个叫卡里的人是谁?”
“卡里不就是……”
当一个人被遗忘,也就意味着,他遭遇了和前面几人相同的危险。刘月回头查查,佣兵还剩二十二个。
从进入村庄到现在,天还没有黑,二十八人的佣兵团竟陆陆续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四分之一的成员。
“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原地休息,互相之间靠近一点!”
直觉告诉刘月,白天发生的一切只是序幕。真正可怕的事,将会发生在夜幕降临之后。现在佣兵团的实力已经大大减损,不能再盲目行进。他实在不想失踪再次发生了。
明知道夜晚比白天更加危险恐怖得多,却不得不静静地等待,这种感受刘月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了。出于对他的信任,佣兵们还没有虽然不明确他为何下此命令,但一想到不用继续探索未知的村庄,也都没提出什么异议。
太阳落山,月亮慢慢爬上地平线,升上天空。寂静无声的斯格瑞特村,被冷冽的月色涂抹成了更瘆人的色调。
佣兵团一行靠着一个火堆照明。为安全计,所有人都围着火堆坐得很近。
“墨子,咱们不派人放哨了吗?”
“没办法。白天放哨的人都能莫名其妙不见,晚上放哨更危险了。”
佣兵团首脑成员中,卡普卡里铂斯相继失踪,剩下的也就只有刘月烈天云逍遥三个人。除了用笨办法,要求所有人都保持警惕,实在没有更好的提高安全性的方案了。
在紧张与不安中,前半夜一点点过去了。
无论一个人多恐惧不安,在连续一天长时间神经紧绷状态之后,过了凌晨,都一定会迎来一天中最疲倦的时候。身为团长的刘月压力比一般团员更大,所以,就算是他,即便明知道绝对不能轻易犯困,在月光被乌云遮蔽之后,他的眼皮也终于控制不住地要合上了。
只是一个小盹。
阖上双眼之后,刘月忽地感到身体忽重忽轻地,一会儿像是要飘起来,一会儿又像是在从高处急速下坠。他恍惚听到,有什么人在身边呼唤自己的名字:“刘月…刘月……”
他睁不开眼。他开始分辨不出自己的感受究竟是不是梦境。他的双腿尤其胜于身体忽重忽轻,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他想张开嘴喊叫,却发不出声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张了嘴。接着,他的肩膀,胸口,后背,好像被什么冷冷的东西毫无规律地触碰,还有什么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尽管隔着衣服,但他还是感觉到,后背上的那只手简直寒冷得像是一块千年寒冰,他的整个身子都战栗了一下。
他的意识也介于模糊和清醒之间。有时候能知道自己仿佛是在梦里,有的时候又好像变回了婴儿时候的意识。
我是谁?我在哪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这声尖叫是如此令人胆寒,以至于他听到之后心脏都好像猛地缩成了一团。他睁开了眼。
周围的光线非常差。自己正站在一件房屋屋顶,佣兵团的所有同伴均不知所踪,而左右愿望,视线里也看不到任何火光的痕迹。他花了一些时间让自己的意识彻底恢复过来,眼睛也基本能透过黑暗隐隐约约地看清东西了。
他终于看到,不出五米外就是村庄的小路,而小路上,隐隐约约有人在来回走动。他想看得更清楚,但独身一人又不敢贸然往地面上跳。他在屋顶蹲下,尽量缩小自己在黑暗中的目标,同时继续警惕四望周围,希望能看清更多的或者更清楚的情况。
也正好是在这个时候,被乌云遮挡的月亮又冒出了头。月光照在大地上,刘月看不真切的一切,都第一时间被他一丝不漏地收入眼底。
然而也就是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他浑身的汗毛都骤然倒竖了起来。
道路上来来往往行走的,有的是骷髅,有的是面色惨白的死尸。而自己立身在屋顶,脚边不远处,一只惨白半腐烂的手臂也突然破开屋顶伸了出来。
刘月神经反射地拔出了双剑。此刻,面前发生的一切景象都已经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在恐惧完全袭占大脑的情况下,他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是打杀还是潜伏逃走,一定要赶快赶快脱离这个恐怖而又极度危险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