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作者:石怀玉      更新:2020-02-12 17:15      字数:4041

第1章穿越

清风吹野,漫山高歌。

就在那古老的大地上,矗立着高耸入云的椿树。老人们用那已经不知劳作多久,且已经不知何为细嫩的双手,抚摸过那沧迭的古树皮。

先祖彭氏八百年,自比椿树永生,前后千年仍不能比失其青葱一命。

人们都说这颗古树象征着整个民族,枝繁叶茂,一代一代永恒流传,虽然它时有枯败,也有叶黄,有时虫草满树,有时十年不曾发花。

但是它一直矗立在这里,树下的人们背叛也好,忠诚也罢。染血也可,披彩也成,都不能影响它一丝一毫,他的一切树枝都被砍断过,也有人曾经浇水豢养它,但唯独他的树根树桩悍然不动,不论谁都不曾击垮它。

不论它体内有多少蛀虫,不论啄木鸟们如何清理它的身体,他依旧风雨无阻的挺在那里,因为每个时代总会有一片叶子,是它终身的守护!

公元547年,西魏东益州(陕西略阳县)一个偏僻的荒野山村,有一对孩童在官道旁嬉戏玩耍。

路旁已经分不清界限,只是粗略地为人所插标,告知这里是官家的道,偶尔有行人穿过这里,但却无人从盛夏的知了叫声旁缓缓走过。

这时从远处飞来一彪骑兵,为首的那人身披赤红,威武跋扈,就在两个孩子的眼巴前奔了过去……

两个撅着屁股舞刀弄枪的孩童,仿佛忘了夏日炎炎,只是呆呆地看着,忘了时光……

其中一个大另一个足足六岁,然而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嫌隙和代沟。似乎也因为同村的童子都不愿意和他们玩耍,因为他们在一起整天除了读书就是习武,每天清晨都要奔跑在莽苍露水之中,在幽密山林里,畅谈心中的浊言晦语。

大一点儿的叫徐平,是当地大户子孙,家里颇有钱财。接受着儒家私塾先生的熏陶及教诲,整天待在家里,不曾外出过,每日见着四角方墙,暗自摇头叹息。如果不是偶然认识这只小狗,也许终其一生也不过斗米末吏。

而那个小一点的姓赵,小字跣狗,也就是那只小狗;因为自幼喜欢蹬世家的墙边偷听先生教书,被僮仆打了几次都不能威却他求学的心。

此时也正值他的叔祖和长兄战死在沙场的噩耗之中,徐家的宗长把他叫到私塾,亲自问了几个问题。他不仅对答如流,还引申了很多典故,很多都是上古王者虞舜的典故。

徐家宗主惊奇地顾言左右:“这个孩子难不成是天生大才,居然能知道这么多常人都不知道的道理?”

遂把他就在徐家的私塾,并赠予他家铜钱十贯,粮米三十石,以安慰其失亲之痛。但是他安静学习了不久,就开始躁动不安,很难静下来完成先生留下的任务,不仅与徐平交好玩乐,每日逃学不课,还整天跑出去偷骑家马。

宗主又亲自跑过来问他为何不肯好好学习,他却说道:“大丈夫为人一世,应该行走四方,效法大禹治水,治理天下之洪流乱世。如此安乐,蜗居于偏远之隅能成就什么大事?”

如果这个事情放在现代社会,会被父母同族哂笑而过,并不会在意这种小孩子的想法。也会有人嘲讽这种似乎虚无缥缈的思想,甚至见怪不怪,打开手机,无论哪部小说还是中国通俗史中,都是那些我命由我不由天、人定胜天的神言鬼语。

这种志向言论,见怪不怪!

然而这个年代虽然消息闭塞,交通不利,但每个世家不惑之年的人都清楚,这些帝王少而聪慧的言论只不过是一种攻势,一种宣扬。然而在他的面前却硬生生插入了一段帝王崛起的片段。偶然的瞬间,却不得不相信,或者说惊异一个不足三尺的孩童的惊为天人之言。

这个孩童是谁?他本名叫石豫,是个现代的青年,穿越之前也不过是个刚刚毕业,躲在家里泛读历史,迷茫当下的青年。

他与人唯一的不同就只有别人接受西方的文化,并且每天沉浸在灯红酒绿之中时,潜心学习中华文化,并在十八岁那年读通了《鬼谷子》,这还是他的启蒙书。

从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二十五史,尚书、连山归藏、周易、竹书纪年一口气读了个通透。以至于后来除了隶书金文,他都能毫无障碍地通读下来。

当他二十三岁、彻底走出校门的那年,所有青春似乎都跟随着那些嬉皮笑脸和无所事事浪费了个精光。仰望着大千世界的繁华与潮起潮落,他只能躲在已经发霉的廉价出租屋里偷偷地哭泣。

这个社会没有他立足的地方,至少是当下。当一个有志向的青年人,不得不屈服于一个人才遍地、战场满野的世界上,似乎得到的也就是只有绝望?

并非他能力不足,恰恰相反,他的能力超过了同龄人,甚至中年人的能力。嫉妒,是西方世界描述的七宗罪之一,也是我民族谦虚谨慎的引子、原因,自然也是他郁郁不得志的萌芽。

或许也并非他刻意张扬,却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那股强大,令人觉得恶心或者……畏惧?也许是在那个不足五十平米却有着二十人办公的办公室里那个打了两个小时任务电话,却麾天彻地的如同领袖的气势,彻底惹怒了人们,让他们开始反感他的厌恶于平庸的心理?

穿越的前一天,石豫捧起五胡十六国史的那一刻,脑海中出现了一段莫名的对话。

“到底是五胡乱华,还是五胡入华?”

那一夜的前半夜都是满脑子的失眠,他似乎踹了很久的被子,流了很多的冷汗。他记不清究竟挣扎了多久,也不记得是否得到了那梦中最美的那些幻觉。

只是和梦中的那个人对话了很久,但是似乎是发烧,或者混浊不清的胡言乱语,亦或是对于平庸和困兽犹斗的不甘。到后半夜,他再也没能挣扎,直到他的梦坠入七彩长河……

在那里,他看到无数的人形飘来飘去,有的在享受着,有人在惶恐着,更有甚者,拼命地打量四周,识图冲出这片无边无际但却一眼望到尽头的七彩海洋。

他也在疑惑,似乎是那些人性的拥挤和高大身影的霸道,也可能是有人溺水一般,他被不知名状的人死命往下拽,就连身边的那些忽隐忽现的人性也好像在拼命在压榨他的生存空间。在那沉入水底的一刹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但是下了水以后,所有莫名的压力似乎全都消失了,只有茫茫无尽的海底世界,那种死寂感,似乎只有见过判官或者沉迷梦境的人才能感受到,一丁点的生气都没有。

而这些都已经不是重点,因为他此刻正在用尽全力憋住自己的呼吸,等他气力用尽的那一刹那,似乎是谁打开了水底的木塞,他就像是从瀑布的顶点掉下去一般,一瞬间就如同梦里掉下悬崖,还没到底就茫然整开了眼睛。

“哇……哇……”

一声声清脆的奶哭声,其实就是他吓傻的哭声。

如果这就是投胎的过程,那也就太过于玄幻了,似乎已经超过了历史的范畴了,但是他就是这么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他清楚的看到婆子趁他妈别过脸去的时候,狠狠地抽了他好几下,直到他这个二十三岁的健壮灵魂彻底融入这个只有半个胳膊长短的婴儿体内,他才逐渐意识到恐惧和痛苦。

清脆的哭声,伴随着家徒四壁和布满老茧的农人手掌与族人的泪水,延续着时间与喜悦。当那些高大的身影接过接过这个皮肤细嫩的小生命,似乎那个男人的眼睛都伴随着时间,停在了那一刻。石豫为人一世没当过一回爹,却当了两次儿子,但他也能感受到作为父亲的那种不明所以的激动。

他不敢回想,甚至他希望那个世界的“他”还活着,家中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全部的生活期望都埋在他的身上,那种炙热的只为他而奋斗的眼神很可怕,也让人深深不舍。

哪个时代活着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有的人轻轻松松,生下来,就让所有人羡慕他有一个好爹,而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过就是为了下一代继续卖苦大力而存在。

他的父母也不容易,有的时候苦了累了想想儿子,就能挺直腰板。听说自己的骄傲得到了斐然的成绩,甚至比他自己得到几千万都觉得兴奋,这种感情,在一儿一女的这种制度下尤为突出,甚至超过英雄母亲的奢望。

哭泣,不舍的哭泣,悔恨的泪水,但是他来到了这个时代,也许是上天的安排,无论如何,回不去了。

一岁不到便能直立行走的他,似乎成了当地的一道风景。前世就喜欢背着手踱步的他,在家门口背着手像是小大人一般模样,也受到了那个消息闭塞的年代里那些三老贵族的关注。并且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言乐语。

唯一的难处就在于已经接受了现代汉语体系,就不能理解那个年代的话语和一定的文字。有的时候甚至不得不从骂人话学起,人家的幼儿都是二岁有余就学会了牙牙学语,而他却憋屈的在自家菜地写简体字。父母一度怀疑生了个智障,亦或是哑巴。

直到石豫也就是赵跣狗六岁那年,他还揪着已经齐肩的头发,不停纠结着口音问题和文字的叙述,甚至他一度想承认自己是个穿越而来的人。

但是经过他无数次的扒墙偷听和就地画字,他还是学会了这个年代四音八韵中广韵的语调,汉中人的语言,在那个年代似乎都不太重要甚至有可能和官话大相径庭。

直到接触了徐家徐平,才对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时代,有了第一步的了解。

以他成人的性格,似乎不用经历懵懂便已经明白,但他还是深深地震惊了。第一件就是几百万胡人杂居甚至已经完全汉化的事实,就在这个小小的乡村,看不见任何一个外族的装饰品亦或是胡人的装饰,哪怕他的家乡因为安顿作乱的六镇民占了整个乡村的十分之三。

其次便是他父亲从军归来时候的沧桑和愚笨,他甚至偷听到父母谈话时,从门缝里看到说到他父亲的十长时,甚至红着脸,眼睛左斜。

他父亲和军府给事官说:“俺老婆要生了。”那军府文吏只是看了他一眼,写了一张来回二十日的令笺,再写上给粮十日,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声:“滚”。

不过他家作为西魏第一代世兵,有可能会是北周以前最后一家世兵,也许会创造不一样的奇迹,亦或是……

东益州地处汉中,倒也清净,在这三国鼎立,东魏西魏因为正统地位及财帛不断征伐,甚至因为洛阳争来争去,攻伐不断的时代里,已经很是安逸。最激烈的时候,双方国境线尘土飞扬,看不见相互来往。

而因为六镇之乱,西魏大冢宰宇文泰不得不征调汉族人为世兵及募兵的来源。由此,本来不曾参与军事的汉族人,忽然就成了凌驾在很多西魏贵族以上的存在。

就在官道旁的徐平和赵跣狗望着百骑飞尘和尘土飞扬中显眼的红色披风,轻轻地感叹着什么。

赵跣狗放下手中的兵器,用才七岁就已经满是老茧的双手擦了擦流淌汗水的小脸,对徐平说道:“如果他日我能成为皇帝,必以你为大冢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