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牙,熬了半分多钟,那股子剧烈的疼痛稍稍消退,原先不怎么明显的酸胀感就顶替了上来,整个胳膊抬不起来,就像是刚搬了两车砖头一样乏累。
小小受了惊,从坡上一跃而下,得亏胖子在下边儿一直预备着,擦身而过的时候来了个漂亮的翻身上马,随着小小往回奔了一段儿,这才悠悠的骑马返回。
“咋样?磕哪儿了?”他居高临下的问,脸上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我被江染扶起来,扭了扭肩头,酸麻的感觉下去不少,摇头说不碍事儿。
“不行我看就别试了,事不过三,头两回咱走运,再来,怕是要遭罪。”
我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喉咙,“事不过三,这还没过三呢。”
我猜胖子也就是说来听听,毕竟这一路上我的态度都很坚决,他不是个笨人,所以态度的很快。
“那就最后一次。这回我骑着小小上去。”
完事儿又说:“不过,你就别跟上来了,那玩意儿好像怕你。”
“怕我?”
胖子很是认真的回答:“没错,就是怕你,头前儿这大妹子往上赶的时候还没事儿,你一跟就出事儿了你身上是不是有啥东西?”
我摸摸自己的羽绒服口袋,空无一物,很是不解的问:“什么东西?”
胖子沉吟道:“要说这马吊子也算个邪祟,怕肯定是怕些正派的东西,你有护身符或者开光的宝贝在身上?”
我摇摇头,绝对没有,这回又不是奔着下墓来的,所以我连探尸椎都没带,脖子里没玉手上没镯儿的,有什么正派的东西?而我连寺庙都没去过几会,也不信哪路菩萨,要么就是它觉得我这个人很正派,说起来还有点儿羞耻,难不成,它怕处男?
该想的都想了,不该想的也想了,拢总没有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
“还真是邪了门了。”胖子摸了摸自己布满胡茬儿的双下巴,眉头紧锁道。
江染一边儿替我轻轻按压着肩部,一边儿发问:“开过光的东西,一定有用么?”
她按的地方正是我的痛处,本来是一大片的,随着时间流逝,其余地方都不疼了,看只剩下这一个老顽固,还在隐隐胀痛,江染替我大面积的搜寻了一下,摁到痛点见我呲牙咧嘴,这才锁定了目标。
江染这是从老中医的专业角度上下的手,那几根看似纤细的指头,力道不可小觑。我忍受着臂膀处传来的酸痛,“如果有用,这勒马坡又为什么能在这儿作威作福这么久?”
胖子标着膀子,“哎,话不是这么说,东西顶不顶用,对不对口是一回事儿,够不够档次又是一回事儿。”
“你要是挂着两百块钱买的绿玻璃观音,那就不提了,但你要怀里揣着几粒儿高僧舍利,保不齐就有用了。”
“听你这口气,有人试过?”
胖子郑重其事的点头,“嗯,我听说从前有个骑毛驴的道长,打这儿过的时候被堵住了,又是施法又是布阵的斗了一整天,没啥收获,准备放弃了,毛驴还是过不去,气急了,夜里上到山顶的旌德庙里,‘借了’几个舍利,后来轻轻松松就上去了,下坡儿之前还踩了三脚泄愤,所以到现在顶上还有三个人脚大小的窝窝儿。就因为这,老一辈儿的人都不管这儿叫勒马坡,都喊跺三脚儿。”
胖子现在也就是不敢明说了,但他心里还是希望我们放弃的,打着论证的幌子,讲了个不知真假的故事,暗喻人家会施法布阵的高人道士都拿马吊子没辙,咱们三个普通人能有什么作为?
我没理他,自顾自的思考着,别说是舍利了,绿玻璃观音我都没有。自己浑身上下最辟邪的就是档里的红内裤了,这玩意儿要分档次的话,算几档?能比舍利还高?那马吊子到底怕我什么?是不是胖子猜错了?
纠结无果,我说:“别管了,再试一回吧。”
胖子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小小的脖子,“好吧。”
因为之前的变故,江染我是不放心让她跟上去了,就算她拿自己侦察兵的身份跟我拗也没用,把身上的包儿卸下来地给她,这样我的动作也能麻利点儿。
胖子双脚一夹,喊了一声,“驾!”
小小开始往前奔行。
我刚准备跟上去,却瞅见前面的一人一马在坡儿前来了个急刹车,而后掉头跑了回来。
胖子有点儿尴尬,“小小,争气。”敢情是这批枣红马怂了,说到底也还是牲畜,如我先前提到的那般,年岁还小,心理素质不行。
“差不多了。”胖子和小小沟通了半天,我都快等急了,终于给了个捷讯。
“靠点儿谱。”
胖子:“绝对没问题!”
我展开左臂做了个请的手势。
“驾!”
一声长喝。小小四蹄交错,冲着坡顶猛冲而去!
我见状念了一声,的确有两把刷子,脚下跟着活动开来。
与先前一般无二,胖子和小小顺利的抵达了坡顶,我虽然心中有所顾忌,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冲,每一个跨步我都在祈祷,祈祷那马吊子不再惧怕我的浩然正气。
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听到我的祈祷,还是先前胖子就判断失误,这回,马吊子好像根本没受我的影响,小小受袭,开始慌乱起来。
我抬头看了看胖子,这人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小小自然是想要从我这方逃走的,可是马吊子不允许,胖子也不允许。他虽然有点儿慌,但还没有乱,竭力控制着小小,手中的缰绳扯得笔直,几乎是用蛮力在压制身下的枣红马,受到缰绳的强行拉扯,被迫的在原地摆了个身,马头马屁股顿时掉了个个儿。
于是乎,我就和传说中的马吊子来了个面对面。
我看到它第一眼的时候还以为是只狐狸,可细看之下却发现没有尾巴,三十公分的身长,尖嘴猴腮,两耳高高立起,浑身雪白。这时候它正吊在小小的尾巴上,两个绿豆大小的黑眼球咕噜噜的转。
马的尾巴里是没有肉的,这个所谓的马吊子只是咬着一嘴毛而已,根本不会疼,小小这般剧烈的反应倒是真让我信了这东西的邪乎。踌躇了那么一两秒,我该不该直接用手抓?
在我掉链子的空档里,胖子替我做了抉择,他抽出先前根本没用到的马鞭,反过身来,对着那白花花的一团就是一鞭。
两者的距离很近,胖子的动作不可谓不快,这一下,我以为是必中的,可没想到那马吊子在这么凌厉的攻势下还能反应过来,当即就松了口,身体自由下落,马鞭几乎是贴着它的头顶刮过。
它的洞就在这石丘低下,不能让它落地。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身体前倾,双腿发力,朝着马吊子猛扑过去。
在这短短的一秒里,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它肯定想逃,因为它怕我。
可结果,偏偏是相反的,它不怕我,一点儿都不,以至于落地之后就没有往后撤的意思,而是躬身屈膝,猛地一个弹射,像是一个跳蚤一样,凌空蹦了起来!
那姿势,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二姐养过的一只花猫,我想摸它,却被它跳起来狠挠。就算事后它被老爷子“逐出家门”,可阴影却留下了,自那以后,我就不喜欢猫。
眼前的情景何等相似,我胸中怒气喷涌,妈的,小时候给你欺负就算了,这会儿还能给你占着便宜?
愤怒使人强大,我强迫着自己扭了个身,对着天空中下落的马吊子就是一个倒挂金钩。
这一刹那,我的大脑高速运转,它被我踢飞的场景已经提前演变在眼前,又是一种担忧,万一踢远了给它借势跑了怎么办?
这时候收劲已经晚了,我穿着牛皮靴的右脚已经和那团雪白碰上了。
没有想象中的硬物碰撞感,就像是踢中了一团棉花。
它没飞出去!牢牢的扒在了我的脚上!
慌乱中,我忘了要抓它的目的,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把它甩开,故而右腿猛地一抬,没有想象得那么费力,它脱手了。
而后顺势朝着我的面门飞来。
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张小嘴里参差不齐的尖牙,这要是咬上一口,绝对不是一般的好受。
胖子这回是真指望不上了,手里的家伙尺寸太短,真真正正的鞭长莫及。我已经做好了毁容甚至牺牲的准备,坡下传来一声惊恐的“小四哥!”
我猜,马吊子怎么也没想到,真正的威胁居然来自自己压根儿没有戒备的那匹枣红幼马。小小,在这关头上居然镇定下来了!也不转身,猛地往后尥了一蹶子,正中靶心。
这回,是真的飞起来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长叹,这匹小马,没有辜负胖子的一番夸奖。
“噗”马吊子往后飞了十来米远,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我们几个从一开始就没有小看它,它也意料之中的没有受到承受能力之外的重创。
悠悠的爬起,那双黑不溜秋的眼球,死死盯着坡顶上的小小。
“呜!”一声威慑力十足的叫吼。
身后的小小明显是受到了影响再度慌乱起来。有胖子在,我没有多加理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只正在发生诡异变化的马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