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周围的人挤开,一行人来到摊子前面,江染就问了,“大爷,这簪子怎么卖?”
被唤作大爷的老头儿脸颊一抽,显然是对这个称呼及其不满意,但是嘴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姑娘,好眼光,这宝贝我才从乡下收上来,一早上没碰着女客,这才能留住,这么滴,八万,图个吉利,我是见你长得漂亮,配得上这宝贝才是这个价儿,别人想要可不是这个数儿。”
江染的问法是比较外行的,常年在这儿蹲的那都是老油条,逮着这种客,不狠宰一顿那都说不过去,老头儿做了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抬价。
“大爷,这东西有什么说法没有?”
老头望了我一眼,“首饰么,人家祖上传下来的,听说还是个清朝的格格。”
“给我过过手。”说着,我把右手一摊,等着他把东西递过来。
老头儿见我左臂不便,有点儿犹豫,“可得小心着点儿。”
玉簪子入手,通体泛红,有色玉一般都不怎么通透,眼前的这个更是完全看不穿,红色并不是从里往外均匀开散的,而是浮在最外围,以至于中间不着色,隐隐泛白。要说哪里中看些,还是那个雀头,红得通透,雕工也细致。
“大爷,咱开个买卖价儿。”
老头儿:“八万就是买卖价儿了小兄弟,再低我可就折本儿了!”
东子一听可笑坏了:“拉倒吧您嘞,乡下收货能有几成本儿?真的都过不了千。”
老头子一听就知道遇见了内行儿,“小兄弟,看你也是懂,这么好的东西,人家咬定了不放,我好谈赖谈才拿下来,可不是用的老一套。”
其实东西也不能算假,充其量算个人造水货,簪子尾部的雀头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对上了一节淹红的假玉,外行人看不出,半吊子能唬住,碰上我和东子这样的,就没辙了。
“三万,三万我就拿走。”
“不行不行不行”老头儿连连摇手,还要上前来夺东西。
我把手一缩,“八万吃不下,咱们认真谈,我真想要。”开玩笑,倘若这是个真货,要个几十万都不过分,可是市场有市场的规矩,低价出货,不论真假。这也是我看破不说破的原因。
“小伙子,最低,最低五万。”
老头咬牙切齿的说。
这生意从一开始谈得就不对,江染先出声儿,他就知道我要买来讨姑娘欢心,所以价格就压不下来。
“四万,老爷子,我只能给这些,市场这么大,这么多摊儿,我们还能逛逛。”
老头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染,一跺脚:“成!我就当成人之美了!郎才女貌的,钱么,身外之物。”
价钱是到位了,不然他也整不出这么高的觉悟,听口气还挺兴奋,显然是没少赚。贵肯定是贵了,不过江染喜欢,我也负担的起。
“手机支付成不成?”
“成,都备得齐整儿的。”说着,老头儿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苹果手机,还是六代,搞得我都不太好意思去掏自己的家伙。
“不对,我手机没了。”我捂着口袋有些茫然,是落哪儿了?
老头见状立马就反应过来,看样子是没少遇见这种事儿,“嗨!一准是让人扒去了!场子里人多,小贼也多!”
我回过头,望着茫茫的人海,长叹一口气。
“没事儿,我这儿有。”柳叔决定先给我垫上,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想拒绝来着,但是他却抢在前面儿补了一句,“回去可得还我,你姨娘给我的零花钱有限。”
......
天色偏暗,我们找了个羊肉馆子吃了点儿泡馍,本来是想先去买个手机的,但是顾及到晚点儿可能会堵车,所以就直接出发了。
车里,江染把簪子取了出来,束了束头发,插上簪子,问我:“好看吗?”
“好看。”红玉衬肤色,显白。
她莞尔一笑,凑到我耳边儿,“结婚的时候我戴着它好不好?”
我吞了口唾沫,心说这小妮子最近倒是会挑逗人了,我比较吃这一套,浑身上下都有点儿不对付,嘴巴上却硬挺:“不太好,这是个水货。”
江染呸了我一声转头就把簪子摘下来了。
坐在前面的柳叔听到我说这话立马接上了,“没事儿,不亏,叔知道另一半儿在哪儿。”
“什么另一半儿?”
柳叔:“就另外半根簪子,头两年我给你李姨也卖过一根儿,真身子,假凤头,看尺寸应该对的上,回头拿给你,打一块儿。”
“这么巧?”
“嗨,你又不是不知道,水货么,驴头马嘴的,对的上就成,指不定不是同一根儿呢。”
我:“那,合适么?”
“有啥不合适的,这见面礼可不算重,你叔我都没不好意思,你羞什么。”
说来也是,相比他给叶莲娜的那只镯子,这簪子确实逊色很多,不过人家是一家人,也理应分分主次。
尽管我们出发的早,可半道儿上还是堵上了,折腾到了九点多才到目的地。这个时候,大柳树路口儿已经支满了棚子,每个摊位儿上都有一盏防风灯,照亮了周围的杂货,我大差不差的看了看,真的是什么都有。光盘,木头陀螺,模样诡异的娃娃,我甚至还找到一个卖马桶圈的!
车子随便就找了个地方停了,步行穿过熙熙攘攘的路口,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大都是些年轻人,来来去去带着一股子香风,闻得我鼻子发痒。
走过最热闹的一段儿,我们顺着路往左拐了大约有两百米,这边儿种满了梧桐,透过枝桠,隐约能看到梧桐后方的房子,是个偏欧美风格的两层别墅,应该是个私家庭院。
“在这里?”
柳叔点点头:“小点儿声。”
我被他的谨慎弄得有点儿不适应,跟着他做贼一样的往里摸了一小段儿,眼看都要到铁栅栏了,心里不住猜忌,难不成还不准走正门儿?
实际上,不是不准走正门儿,而是压根儿不让进院子。我们在栅栏前方停下来,这里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排水渠,只有三四十公分,柳叔蹲下身去摸了摸,掀开了一块下水板。
我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有点儿发愣,简直简陋得不像话,鬼市的入口怎么会安排在这么憋屈的地方?不讲究不说,危险系数也忒大了!
洞口很窄,我们都得侧着身子过,轮椅是折叠的,刚好可以擦着边儿送下来。
底下的空间很大,是个下水道。
柳叔在前面带路,大家不急不缓的往深处走。
“柳叔,这入口,是唯一的?”
“不是,甭管怎么走,只要能到这管子里来就成。”
“那咱怎么不找个安全点儿的地方下来?”
“我就来过一回,就知道这一个点儿。”柳叔解释说。
城市的下水道四通八达,修的跟迷宫似的,我们走了半天,很快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赶在十点之前,总算是碰着了其他的人。
一老一少一女,三个人就站在拐角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柳叔这时候也停了下来,料想入口就在这周围了。十点半开市,还有半个多小时,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前面的三个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三人之中最为年迈的老人,穿得黄富贵,左手捧鸟笼,很有地方绅豪的派头。依偎在他身旁的那个女人,浑身上下加起来都没有多少布料,那对雪白混实的大腿,尤其的吸睛。
有钱人么,老牛吃嫩草不稀奇,稀奇的是,站在老人后面的那个小伙子,居然在偷偷摸着女人屁股,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顶风作案,刺激可是真刺激。
正看得来劲,不知道哪来的一只手把我的眼睛给盖上了。
鼻尖能嗅到那股熟悉的香味,是江染一直在用的护手霜的味道。
“不准看,针眼我治不了。”
东子在边儿上幸灾乐祸的轻笑,听起来贱兮兮的。
“你们是哪家的?怎么没见过?”
江染把手一撤,视野恢复的一刹,刚好看到小伙子的手在那混实的屁股上揉捏了一把,闪电收回。
前面的老人转过身来,看着我们四个人。
柳叔:“柳家,山东柳家。”
老人皱眉想了一下,“噢噢,是了是了。”
“您呢?”
“宋功德。”
“是宋老先生?!一直听说您,就是没机会见,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能碰上。”
宋功德对柳叔的态度相当满意,鸟笼子都举高了不少。
只是他不知道,身后的一男一女还在背着他胡搞,哪怕知道我们这边儿全都看在眼里也丝毫不顾及,那个画着淡妆却长相狐媚的女人甚至还给我抛了个媚眼儿!
“你也是是奔着拍卖会来的?”
柳叔仿佛将那不规矩的男女完全无视了,“是。”
宋功德:“我听说,今天有件儿发丘的东西,奔着它来的吧。”
“是了,您老消息灵通。”
“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一定要收回去,我跟你们老辈儿关系不差,要是钱不够,跟我开口。”
柳叔顿时一喜:“那可真是谢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