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的脾气很好,这是陈家上下都知道的事,事实上陈凡的父亲也是如此,所谓人心所向,大概是如此,所以南京城里没有人对陈家爷俩不敬,更没有风言风语。
但好脾气不代表没有威严,对于下人来说,家主的威严是不能冒犯的,因为他们早已把自己当做了陈家的一份子。
所以当眼前的胖子指着陈凡鼻子的时候,陈家的黑西装们很默契的将对面的两个人围了起来,大有一种不赔礼道歉就别只能躺着出去的架势。
陈凡也是莫名其妙,从昨天到现在,陈凡没有完整的睡过两个小时,一路上舟车劳顿,没想到刚下飞机就遇到一个胖子,趾高气扬的将满身的行李扔到他的面前。
“你们这些接人的,一点都不敬业,害的八胖我好找,行了啥也别说,东西拿上,咱们先找地方歇息”
显然面前的胖子并没有搞清楚状况,一直在不停的唠叨,三句话不离吃,倒是一旁的中年人在不停的给他打着眼色。
“各位各位,是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少爷初来乍到,不懂事,还望海涵,海涵”中年人说着,一脸的献媚,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总之惶恐之色十分精彩。
刘能沉吟了一下,看着眼前的胖子。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对着胖子一抱拳,缓声问道。
“敢问小哥可是姓王?”
胖子一听这话,眉毛一挑,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就是八爷我,你们是王家哪部分的,怎么连小爷我都认不出来,扣你们工资啊”
“呸,王家少爷了不起?知道这位是谁不?”一直站在陈凡旁边的黑西装大汉忍不住了,神情微怒。
陈凡眉头皱了起来,这代表他很不高兴,从小到大,让他不高兴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无论是六岁那年南京那个高官的儿子,还是十岁那年门口那些烦人的乞丐。
胖子脾气估计不好,又或者平常被吹捧习惯了,总之听了这话上来就想动拳头,全然不顾周围那些黑衣大汉。旁边的中年人一看,这还得了!连忙把他拉住。
“不知阁下是?”胖子的力气似乎不小,中年人的脸色涨的通红,手忙脚乱的把他拉住。
“在下陈凡”仿佛陈凡的声音有什么魔力一般,那小胖子忽然就退了回去,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副献媚的表情,恍若情真意切般,很认真也很到位的鞠了一躬,对于他的一身的肥肉来说,这似乎有点为难。
所有人都愣住了,陈凡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报了个名字就有如此大的效果,什么时候自己的名字如此好用了?
“我大哥说了,这次出来要为陈大家主马首是瞻”
接着他站直了身子,将所有的行李一起弄到了自己身上,前前后后脖子上,统统挂满了,然后他扭着肥胖的腰,乐呵呵的跑到了陈凡的身旁,又似乎觉得不妥,往后退了一小步。
“嘿嘿,那啥,陈大老爷,我大名王壮实,你以后叫我八胖就好,我给你说,这有家店,那羊肉,简直没得说,我们赶紧去吧,去晚了可就没地儿了”
所有人愣愣的看着活宝一般的八胖,就连八胖一旁的中年人都一脸的苦笑,仿佛早知道如此一般。
“不急,还要等个人。”陈凡看着将自己的行李也抓在手上的八胖,一时间哭笑不得。
“等谁?不会是朱家的那个傻大个吧,哎哟,我去,你们陈家的消息也忒落后了,人家昨天就进沙漠了,早八百年就没影儿了”
这显然是众人没想到的,刘能显然也并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把头看向陈凡。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找个地方先歇脚吧”
刘能应了声是,招呼了一声众人,带头走在了最前面。
中国人的交流,大多是在饭桌上进行的,一桌酒席吃完,便可以称作朋友,以后见面自然会多照顾一二,千百年来如此,所以陈凡也不能免俗。
一番酒菜下来,八胖和众人也熟悉了许多。
他吃的满嘴流油,几乎没有停过。
“怎么样,这儿的烤全羊不赖吧,来,陈大老爷,多吃,多吃,别跟我客气。”
陈凡看着面前烤得金黄焦脆的羊腿肉,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琐事。
陈家自古就是医家,养生自然是日常,所谓药补不如食补,健康的饮食就是最好的补药,陈家在这方面可是多有将就,吃的都是药膳,精品中的精品,你看陈老太爷八十几了,看起来就像刚满六十,这就是养生的功劳。
但对于年少的陈凡来说,显然并不愉快,吃颗糖都得藏着掖着,藏到母亲的衣服里,躲避爷爷的搜查。至于油腻炸食那更是不用想了,门都没有。
在多次的反抗无效后,陈凡屈服了,到了后来,在没有人管他这些的时候,他已经养成了清淡的习惯,油腥便吃的很少了。
但他终究还是个年轻人,所以眼前的羊腿肉被他很快的几下解决,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在下王家三级主管,邓深,还未请教各位的大名”邓深正是一直在八胖旁边的中年人,此时他端了一杯酒,对着刘能还有陈凡带来的十二个黑西装。
刘能没有起身,只是端着酒杯凭空示意了一下,“陈家主管,刘能。”
“原来是刘大总管,久仰久仰,这杯我干了,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邓深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满上,举向了刘能旁边的三个长的近乎一模一样的黑西装。
“苟建国,舍弟建军,舍弟建业”长的最高的那个黑西装淡淡的说道,没有举杯,只是指了指身旁的两个兄弟。
邓深也没有说什么,脸上表情也依旧未变,仍然是一口将杯中酒饮尽,再参满。
“关长飞”一个始终带着墨镜的西装举起了酒杯,对着邓深示意。
邓深好像永远不会醉一般,到最后一个小个子的时候,已然十一杯酒下肚。
“我叫罗平”罗平年纪很小,估摸着只有十五六岁,神情也显得很是拘束,邓深问到他时,他连忙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脸辣的通红。
众人哄笑了起来,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跟着笑起来。
这十二个人都是陈家的老伙计了,最年轻的罗平也在陈家待了三四年之久,众人之间也都是熟悉,自然也没有嘲笑的意思。
“陈大老爷,这一路上次你可得多照顾照顾我,我王家就来了两个人,刚才手下人才来消息,其他人都不来了。”八胖说着,连忙又夹了一块上好羊肉。
陈凡把他的筷子推到一边,示意自己饱了,然后说道:“叫我陈凡就好,你放心,来的时候老太爷给我打了招呼,一路上我能帮你的,必定不会推辞”
“那怎么好意思,陈凡,你来的时候我就看出你面相不凡,所以对你十分倾佩,敬仰之心宛如黄河之水,我对你真的是一见如故,陈凡你一看就是我辈的楷模,大丈夫就是应该这样子┉┉来,喝了这杯。”八胖端着杯子,说了一大堆赞扬的话,听的邓深都有一种捂脸的冲动,反而他自己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一脸的馅魅。
陈凡听的脸上也是一红,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对他爱护有加,下人们也是尊敬居多,还真没有人如此面不改色的吹捧他。
八胖一看陈凡的杯子,面色一沉。“怎么,看不起我不是,好歹我大小也是八大家族的少爷,你这饮料是什么意思?”
刘能伸出手拦了一下,出言劝道:“主家他向来不喝这些白酒,还望王少爷见谅”
“行吧,那喝了这杯,路上全靠老哥你了,嘿嘿,干!”八胖也没有再劝,一口干净了杯中的白酒。
酒过三巡,众人才知道,除了年纪最小的罗平,八胖才是最不能喝的那个,几杯下肚便开始满嘴胡话,又喝了几杯之后便直接到了桌子低下,酒店的几个服务员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到房间里,累的半死不活。
陈凡虽然是家主,但实际上需要他安排的事情很少很少,大多是都是刘能一手解决,就像现在,陈凡只管上楼睡觉,剩下的事情,根本不用他来操心,明天早上,自然刘能会来告诉他,在哪里进沙漠,租了几匹年长的和年轻的骆驼,以及有几个维吾尔族的本地向导。
但陈凡睡不着!
尽管他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小时,听着不断从隔壁传来呼喊声。
“这鸟人怎么又吐了,这才喝了多少”
“!我更惨,这是我刚买的西装!”
叫骂声,
“我受不了了!这怎么还磨上牙了”
“别说了,找双袜子来!”
但,这并不是影响他睡觉的主要原因。
他的心,很乱,很烦!比隔壁三个壮汉一个胖子还烦。
他在想很多的事,甚至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在想着什么,有时候是他的母亲,有时候是失踪多年的父亲,有时候又是几十公里外那广阔而无垠的沙漠。
他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但他能去问谁呢?是自己那盲哑的母亲,还是一问三不知的爷爷。他无从去问,自然也没有人原意回答他。
他想见着自己的父亲,想当面问个清楚,洗净十年的岁月。
但他同时又害怕着,他该以怎样的姿态去见他?
陈凡不知道,所以他翻身起来,估摸着大洋彼岸的时间,然后拿起了电话。
“明天┉”
”我就要进沙漠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因为困意而显得懒洋洋的,但是很好听,很清脆,就像春天第一缕冻水遇到了干涸的卵石,如此的甜。
“恩,很好啊。”
“我睡不着”陈凡有些如释重负,仿佛满腔的思绪找到了宣泄。
“那你来找我吧”
陈凡愣了愣,看向窗外,视线越过了广阔的祖国大地,越过了汪洋的大海,然后来到彼岸的异国他乡,来到了这座中国文化异常浓郁的城市,旧金山。
在旧金山唐人街那座最高的公寓里,他所思念的人儿正睡眼朦胧。
陈凡想着她起床时小脸上的表情,忽然心情莫来由的好了不少。无论是谁叫她起床,都会被扔一个枕头,所以她的床上从来都是五六个枕头。
这下她可没得扔了。陈凡这样想着,忍不住想笑。
“等我忙完了,我就来。”陈凡的声音有些歉意
“每次都是忙完了,我陈大家主哪有空闲的时候!”那头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显得怒意十足,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忙音,更突出了这一点。
陈凡道了声晚安,却全然忘了对面已然是早上。
他放下电话,终于可以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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