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个女人在手里,怕什么!”
“不过说实在,林木这小子艳福倒真不浅…”
三百六十八口人,二十四头牲口,八辆马车,林木一一打点过完,夜色已深,玲儿该等着急了。
回到属于自己的马车,还未走近,一袭白色的倩影已经迎了过来,冷若冰霜的俏脸蓦然绽放成一朵雪莲花,投进他的心田。
“夫君,回来了啊!”
“嗯,玲儿,夜里风寒,我们回马车吧。”
“好!”两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牵在了一起。
略显陈旧的木车,里面细细的垫着一层皮子,很软。林木斜靠在车厢一侧,玲儿依偎在他的怀里,抱一只胳膊,让他的一只手挨着自己的脸颊。
‘玲儿,我一定会让你的家族认同我们在一起的。’看着心爱之人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林木暗暗的发誓...
夜深而漫长,足以掩盖很多不为人知的的秘密,黑袍人从天而降,蹲在一滩焦尸旁看了许久,然后又卷着一杆黑旗冲天而起。
灰老鼠在原野上攒动,下一刻却如同穿过了某种界线,齐齐炸成黑紫的血水,后面的鼠群隐隐透着惧意,不敢前进,却也没有离开,不断汇聚在那里。
荒原似乎被无形的画师画出了一条线,线的那一边,绿草茵茵,白色的小花,在夜风里轻摇着枝干...
那几个人死了,一早谢青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凡是吃过昨日挖来的木薯的人,全部两眼翻白,浑身发黑,肚子鼓得就像八月的孕妇。
生了如此有趣的事情,已经闲得开始发慌的木头早就跑过去看了,回来便对着谢青挤眉弄眼,这几个汉子的肚子里,还真结出了胎儿,顺手拿把刀刨开,发臭的黄水里滑出来一具发红的幼小枯骸,汉子的肚子里空空的,五脏六腑早已被掏干净了。
说到吃趣的地方,便开始手舞足蹈,如此恐怖的事从他嘴里冒出来,居然带着些许滑稽,女人坐在歪脖一旁,看看独眼的木头,又小心的看了一眼谢青。
抬手推开不停对着他喷唾沫星子的木头,这驴子算是憋坏了,前天还和游魂一起玩得不亦乐乎,今天就跑去鞭人家的尸体,真是一点德都没有了。
流民里的气氛就没有如此诙谐了,尸体躺在那里,却没人敢接近,一个个远远的站着,面露惧色,自称理正的中年人双腿摊开,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那几条肚子鼓得圆球一般的尸体,嘴里神神叨叨的什么妖魔啊,鬼怪啊,胡话连篇。
直到木头一声赶路的吆喝声,中年人才宛如大梦初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呵斥着流民,逃也似的跟着马车快速离开。
满目都是绿草地,一眼就能延伸到遥不可及的天边,天空蓝汪汪的吓人,就像一口倒扣下来的深渊,偶尔的几片云朵,也被瞬间吞了下去,起不得多少波澜。
找不到一棵树,看不见一只鹰,如果不是风吹着草在动,这里就像一片永远看不到边际的沙漠,只不过它是绿色的。
只能一个劲得往一个方向走,求生的意志在驱赶着他们赶路,谢青很乐意看到这个样子,有一群流民做掩护,或许能看到更多,也说不定。
翻过一道丘陵,又看见了一伙向同一个方向赶路的流民,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有时候是一群牛,有时候是一匹马,或者是一块水潭,一片树林...谢青没有算过,马车一成不变的往前,不紧不慢,身后的人已经越过了马车,向前面的队伍汇了过去。
冲下丘陵后,什么都没有,蜃楼一般的幻影就不见了,只有一成不变的草地,一朵朵小百花摇着头,似乎在冲他们笑。
招呼歪脖去采了几朵,就放在车厢里,左看右看也没有变成骷髅头突然跳起来咬他一口,难道这玩意白天不咬人?
流民似乎已经疯了,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前赶,速度超过了马车,木头不得不催促马匹,才能追上他们的速度。
荒原上的牧人之间不知何兴起了一个百年传说,伟大的尔始那在荒原的深处建起了最美丽的国度,那里有牛羊吃不完的鲜草,清澈的河流,只要虔诚的献上祭品,便会有美丽的处子们赤足而来,回馈你任何想要得到的恩赐。不敬奉尔始那的燕人,只会迷失在广阔无边的荒原上,被无尽的恶鬼所吞噬!
这是谢青听过的最无趣的故事,前世看过无数小说,神佛鬼话,飞天遁地,挥手间屠尽百万,横尸遍野,相比之下,这个什么狗屁尔始那,就有点差劲了。
“那么所谓赤足的美丽处子,就是那些游魂!不过我们有祭献过什么东西?”
“应该没有。”提起游魂,木头就有些失落,那东西摸起来还是很好玩的。
“那她们为什么要来找我们?”
“也许她们迷路了,需要我这样的大叔安慰。”
极度鄙视了一眼犹在自恋的木头,撇了撇嘴,“我倒是对所谓的无尽恶鬼还有点兴趣。”
“恶鬼?小主人,这里要有恶鬼,那咱们算什么?”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呵呵的笑了...
天气的变化有些极度的反常,早上还万里无云,夜里就下起倾盆大雨,遮雨的乌篷搭得很快,还是有人淋成了落汤鸡。
如此的大雨,地上愣是没有积水。谢青的马车质量似乎很不错,没有漏水,如果车前的帘子没有被剑削去一节,就更完美了。
豆大的雨点子从帘子的斜缺口打进车厢,没有落在车板上,就化成丝丝黑气,萦绕在车厢里不散去。
谢青也不在意,气魄运在双眼间,借助‘冥’的视角,外面的景色更有趣!
木头就坐在大雨里,雨水打在身上也不湿,一只独眼眯成一条缝,很享受的样子。
如墨汁一般的黏滞物不断的充满天地,黑色的雨水,应该说是一滴滴凝聚在一起,几乎达到液化程度的死气,对于生灵来说,这种九幽最常见的负面能量聚合物,确实比无尽恶鬼要更来得恐怖。
一点一滴,在毫无察觉中慢慢的腐蚀肉体,污染心灵,最后在无尽的痛苦中消逝灵魂,化为黑暗的一部分,连往生的资格都没有。
沐浴在黑雨中,木头那张老脸上,似乎还有几分怡然自得的味道,这东西虽然质量差了点,还是很有补益的。
黑白的世界里以马车为中心出现了一个漩涡,又像墨色海水里不断挤出的气泡,为这些流民撑起了一片不大的空间,谢青驱使着‘冥’的触须,向着四周不断的伸展,吞噬着这些无形无质却又确实存在的气息,味道似乎不太好,他慢慢的安抚着。
对于如何培养灵核种子,谢青也不过是半桶水,现在又碎了大半,唯有用源源不断的气魄不断的去温养,希望能有所恢复,现在这些死气,转化的气魄就不错。
黑雨的范围比谢青想象中要广阔,似乎整个荒原都在哭泣,林木和衣搂着怀里的女孩,睡得很沉,噼啪的雨声被隔绝在马车外,常年练武,直觉让他感觉到了危险,呓语了一声,搂着女孩的手紧了紧。
木玲儿微微睁开眼,黑色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金色,竖立的瞳孔,在黑暗里发出微微的光芒。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光膜将林木的马车彻底裹住,黑色的秽气便再也透不进来了。
仰起头,满脸柔情的看着紧紧搂着自己的林木,眼中的异色慢慢的退去了...
云层之上,乌云帐在不断移动,手持黑旗的黑袍注视着脚下的云层,不知在想些什么,旗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所有的尸奴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手里拿着青皮葫芦,在荒原上奔走,收集秽气。
在东边升起了第一缕朝阳的时候,雨水突然间就停了。
没有了猎物作为食物补给,对于剑章的修行就不得不停滞下来,现在占据了身体,一顿不吃便会腹中饥饿,车厢里的干粮虽然还有,也经不起他这么吓折腾。
手里拿着水袋,就着清水啃着烤热的干饼子,谢青看着远处,再往前,就到了他上次砍死那只僵尸的地方了。
草地上的东西都吃不得,这样的认知在一个饿昏眼的瘸子吞下几朵小百花七窍流血而死后就达成了共识。
浅草细细,乱花渐欲,晃了旅人的眼睛。
花只有白色的,密密麻麻的趴在山坡上,至于有没有晃了后面那些人的眼睛,谢青就不知道了。
“少爷,这就是你说的那东西?”木头蹲在地上,一张老脸凑在发黑的炭块边上看了看,又拿起一根发青的骨头,在手里掂量了会。
“队伍再往前,估计就会碰到,你要是想瞧,自己抓个活的慢慢研究去!”
“那少爷你呢?”
“我看你抓啊。”
“可是,那些个花骨朵不是晚上会跳起来咬人吗?”
“那你就让它们咬两口呗!”
“可是少爷,万一我被咬了,到时候抓了小的,又来了老的,我干不过怎么办?”
“没事,到时候我帮你!”
“那少爷到时候一定记得要帮我,可不能见死不救...”
夕阳落下天边,红色的晚霞将草原染成了橘黄色,一老一少主仆二人,围着一摊焦黑发臭的烂肉扯皮条。
夜来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