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走到院前,只见府门外火光冲天,看来方才在院外之人所言非虚,北平王府确实被包围起来。王府之中众人也都惊醒,纷纷走到院前。
老管家见得云起站在院中,走上前来,问道:“姑娘怎么还没睡下?”
云起正要开口,只见老王妃陶三春披着衣服手撑着龙头拐杖走到云起面前,见得云起,疑声问道:“云起!你怎么在这里?”
云起见得陶三春,当即拱手叩拜,口中说道:“老王妃在上!实在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前来求救!”云起想到前日里曾经得罪过陶三春,如今只能言语恳求,想到陶三春偌大的名声,总不可能来为难自己吧。
陶三春看了看外面火光通明,上前扶起云起,说道:“你且起来说话!”
云起起身,将夜闯金楼,劫持李玉儿,又深夜造访之事原原本本的将陶三春说明。
陶三春听得明白,却也是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却是让我难办了!那李玉儿我也见过,岐王若是来问我要人,我又如何是好?”
云起道:“我与玉儿是初见,却一见如故,我怜惜她身世可怜,她也说过不愿再回金楼那个牢笼之中……您是名满天下的老王妃,岐王就算是位高权重,却也得让您三分!而且,如今皇权争斗,想来岐王也无暇顾及此事……”
陶三春叹道:“既然如此,就让李玉儿住在我也无妨!只是这外面被禁军层层包围,你如何出的去?”
云起回头看了一眼府门,说道:“这倒是难不倒我!我自有离去之法,玉儿就拜托给老王妃了!”说罢,云起转身正欲离去。
正说着,忽而府院墙边一阵声响,众人回头一看,却是一道人影,从墙上跃了下来,向着云起走来,这人口中叫道:“云起啊!你倒真是把天捅个窟窿!”
来者正是展星晴,只见她走到云起面前,又向着陶三春拱手一拜,道:“在下展星晴,参见老王妃!”
陶三春不认识展星晴,但听到她的话音便知道是云起的朋友,当即说道:“免礼了!你是云起的朋友吧,我这府邸被禁军包围,你居然如此轻而易举便进来了,当真身手了得啊!”
云起看着展星晴,说道:“我不是叫你在客栈里待着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展星晴道:“你还说我呢!我在客栈里本来好好的,见到玉琪带着人把客栈里翻得是乱七八糟的,我一问才知道,原来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把岐王的爱姬给劫持了!我说你是怎么想的,那岐王是什么身份岂是你能得罪的?”
云起哼的一声冷笑道:“我管他是什么身份!只是那个清河帮主金潇为何要我去夜探金楼,我一时也想不明白,看来和今夜这皇位之争不无关系啊!只是,眼下你也卷入此中,可想过如何脱身么?”
“我卷入此中?你开什么玩笑,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与我何干?”展星晴说着,四处看了看,“你劫持的岐王爱姬呢?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红颜祸水闹得满城风雨!”
展星晴说话喜好玩笑,陶三春听着甚是有趣,一时间也忘记了外面禁军包围,不禁笑言:“展姑娘说话风趣,很好,很好!”说着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府门方向的火光冲天,一转身,说道:“我这后院的密道可直通城外,前日里云起姑娘也探索过,你们今天也就从密道逃生吧!”
云起听此,心中一震,低声沉吟片刻说道:“老王妃,这密道……我……”
陶三春微然一笑,说道:“那日你从密道来我家里,我就猜到大半了!邢沐春是你什么人?”
“他……他是我的伯父,把我从小带到大的……”云起回答道。
“哦……”陶三春点了点头,眼神之中突然露出感伤之意,回过头来,又问道,“他现在在哪,这些年来可还好了?”
云起道:“他很好,过去的事他也没和我说过,不知道老王妃与邢伯有旧么?”
陶三春言道:“我与他当年在关中相识,那时候他刚刚行走江湖,就在我的府上做了门客,后来我就给他引荐给了燕懿王,成为燕懿王的武士,十九年前,燕懿王自缢,他也就不知所踪了……这密道也就是他在我门下之时所挖,所知之人除了我也就只有他了!”陶三春说着领云起与展星晴往后院枯井方向走去。
云起与展星晴来到枯井前,展星晴抻头看了一眼枯井,天色尚还阴暗,井中一片漆黑,展星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回头望着陶三春,轻声说道:“不曾想邢伯他老人家竟然还在老王妃与燕懿王的帐下某事呢!看他的模样,可真是看不出来!”
陶三春说道:“邢沐春当年在江湖上声名赫赫,他人长得好,武功更好!疾行剑侠的名号名噪一时啊!只可惜……”
陶三春这一言说的,展星晴面上颇感意外,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呵呵干笑一声:“可能年岁大了,有些不尽人意吧……”
展星晴这句话使得陶三春颇为伤感,低着头沉吟一声,又抬头看着天色,对着云起与展星晴说道:“你们快快下井,赶紧逃出城吧!玉儿在我府上,我自会好好照料的!”
云起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如今府外已经被禁军里里外外包围,老王妃为何不借密道离去呢?留在这里岂不是有危险?”
陶三春听出云起的意思,伸手指着云起,微微笑道:“你这个女斥候的心眼真不少啊!我明白,你是怕将李玉儿留在我这里,万一禁军进来冒犯,怕李玉儿有性命之危!你放心吧,这密道我是用不得的,外面的禁军只敢在府外把守,没我传唤,他们谁都不敢进来!那金瓜力士手中的金瓜是太祖皇帝御赐,他们没有一个人胆敢冒犯!”
陶三春之言使得云起大为放心,她向着陶三春拱手道:“云起多虑了!这便告辞!”说罢,拿着一支火把,跳入枯井之中,展星晴紧跟其后也跳入井中。
陶三春见云起下井,转过身来,嘱咐金瓜力士,说道:“你且前去府门,若是一人胆敢入府,你便用太祖御赐的金瓜打杀了!”
金瓜力士得令,速步往前院府门走去。
陶三春叹道:“终究是太子先发制人呐!到不知岐王怎么想的……”
这枯井深有二十尺,云起稳稳地落在地上,展星晴也紧跟在后面落地,她顺着火光往前一看,只见得面前台阶往下延伸,大约三四十阶,眼前一片漆黑。云起小心翼翼,顺着火光,一阶一阶的往下走。
密道狭长,只能够一个人通行,越往前走越有一种霉变的气味,云起这已然是第三次走这密道,而展星晴手捂鼻息慢慢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前面依然不见亮处,云起依旧是慢慢前行,展星晴不禁说道:“你这慢慢腾腾的,何年走到头?”
从北平王府到城门外,快马奔程也得需要半个时辰,云起在这狭长地道之中缓慢而行,却真不知道何时能到城外,听得展星晴唠叨,说道:“我有些不放心,你说,如果太子下令禁军一股脑冲入王府,那岂不是……”
展星晴道:“你可真是操心的命!北平王是什么身份,今天他们如果冲入北平王府杀了老王妃,来日关中北平王的家将还有西京府的四方军肯定会借机造反,这太子的皇位恐怕坐不安稳啊!你说,他们敢在这时后公然与老王妃翻脸吗?”
展星晴说的在理,云起不禁点头,说道:“也是啊!”
地道越走越顺,越走越是宽敞,云起的步伐也就快了许多,隐约可见前方有着微弱的亮光,看来出口之处已然不远。展星晴紧跟着云起加快脚步,往亮光之处而去。
没多久,便到了亮光之处,台阶向上而行,密密麻麻的蔓藤遮挡着,云起挑开蔓藤,密道出口是个井口,约有二十来尺之高,云起纵身一跃跳出密道,展星晴连忙跟上也是轻身跃起跳出井口,只见眼前却是一片城墙,她没想到密道出口之处是在城外墙角旁的枯井之中。展星晴口中说道:“总算是出来了!”
天色大亮,一夜风雨,此刻却旭日东升。云起熄灭火把,整理衣着,走上官道,回头看了看东京城,转身离去。
云起心中想着:“如今东京只怕要不太平了,太子与岐王这番争斗,到不知鹿死谁手!反正自己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也顾不得这么许多!”
看着道路两旁的花朵也不知道何时凋谢,草木茂盛郁郁葱葱,云起无暇顾及,只是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二人走到十里长亭旁的茶摊前,茶摊之中的茶客依旧是那些人,她想到见到孟轩那一次,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郎,如今物是人非,孟轩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少年郎了!而自己却依然是个女斥候……
云起幽幽长叹,脚下的步子没有停,依然信步前行。展星晴看出云起情绪不高,虽不知因为何事,但看着茶摊之处,却也猜个八九不离十,轻声一笑。
云起回头看着展星晴,问道:“你笑什么?”
展星晴笑声说道:“我猜,你现在在想那个陌上郎孟轩吧!”
云起知道展星晴又在胡言乱语,只是哼的一声,不作回答,脚下的步子愈发的快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远处的树荫下坐着一个少年郎,一身青布衣衫,靠在树干上,手中捧着一杆长枪,微闭着双目,似是已经睡着了一般。
云起看了一眼,却是孟轩无疑,不由得微微一笑,展星晴看在眼里,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往孟轩头上一扔,孟轩猛然惊醒,看到云起与展星晴,不禁低声一笑,继而低下了头。那样的青涩,几近单纯。
云起道:“怎么在这里睡了?”
孟轩起身,走上前来,说道:“我把田给了从前给章家农作的细户,章家的百亩良田,我都给他们分了!那些钱我也都分给他们了!也算是这些年章家回报给他们的了!也给九泉之下的章老太爷积了阴德!我现在身无分文,哪里再有钱去住客栈呢?”
云起看着孟轩这般模样,这孟轩良善的有些让人觉得哭笑不得,云起连连摇头,叹声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啊!你啊!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孟轩低着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嗯……那你打算去哪?”孟轩之意很明显,决计打算跟随云起行走江湖了!
展星晴拉着云起,说道:“她去哪关你什么事!去哪也不和你说!”说着,拉着云起速步前行。
孟轩支吾一声,口中说道:“我……这……星晴姑娘……”
云起回头看着孟轩支支吾吾的神情,抿嘴一笑,一言不发。
东京城外,十里长亭,莺飞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