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离刚离开地牢,立即赶往圣院竹林。
因为,他让古清替他约了一个人。
这个时间圣院学生都在上课,从进入大门到竹林,倒没有让谁注意到。
少女仍坐在大石头上,神色欣喜,抬头看着洁净的天空。
“玉姑娘。”
唐离来到与她一尺的距离停下,有些不知该如何出口。
玉语霏立即转身,跳到唐离面前,脸开始发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只隔一步。
唐离深吸了一口冷气,虽说现在很冷,他却觉得浑身发烫。
“那个,玉姑娘,我……”
“有什么你就说吧。”
“其实,我……我不喜欢你。”
玉语霏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失落。
上一次,她原以为唐离只是不懂,才会说那样的话,但这一次重复,就是确定了。
因为,唐离此刻,很冷静。
刚出地牢,就跑来找她,肯定在牢里想了很久,这样的答案,她怎能再欺瞒自己?
但她想知道为什么。
“你很好,也很漂亮,我想,喜欢你的人应该很多吧。所以,你没必要因为我不喜欢你而胡思乱想。”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
唐离脸更红,刚才是要说的话到了嘴边说不出,现在是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知该怎么拒绝人。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
“难道我不够好?”
“不是,你很好。但是,如果因为你很好我就喜欢你,那我不会只喜欢你一个。”
玉语霏惊愣,喉咙有些发烫。
在见到他之前,她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并没有问唐离是否喜欢林洛儿,不知是不敢还是不需要了。
“之前的事,对不起啊。”
“之前?什么之前?”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被关进禁闭处了。”
“这事跟你没关系,我有自己的理由。”
玉语霏不再说什么,立即转了话题,“你认罪的事,我听说了,你打算怎么样?”
“白海战,也就是白海国的皇帝已经答应,只要我能在一年内平定古纱城,杀人之事,既往不咎。”
玉语霏怔了怔。
“古纱城?你怎么能去哪种地方?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放心吧,我既然敢承诺,自然有办法平定古纱城。”
玉语霏仍半信半疑。
“你真的有办法?”
“嗯,放心吧。”
看着这张自信笑着的脸,玉语霏似乎看到一年后,一位少年自信微笑站在古纱城城墙,望着城内安定的一切。
她从未如此相信一个人。
“嗯,我等你。”
“嗯?”
唐离害怕。
玉语霏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我的意思是,作为朋友,会一直支持你的,然后等你凯旋。”
“嗯!”唐离竖起小指。
玉语霏稍有迟疑,仍是微笑拉勾。
唐离并不知道,此刻的玉语霏,还是喜欢着他。
……
刚出圣院大门,便遇到一个闲得无事的人。
白海非此刻正倚在圣院大门前的树下,脸色很好,倒不像大病初愈的模样。
只是,衣衫多了穿几件,整个人似乎很臃肿。
但那股傲气,并没有因为这次的打击而消减。
这让唐离很欣慰。
唐离走到他面前,微笑说道,“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你的事,我听我爹说了,你真的要去?”
“嗯。就算没有最近的事,我始终要平定古纱城的。”
“为什么?”
看着白海非认真的神色,唐离想了一会儿,还是拒绝告诉他。
他不是不信任白海非,而是他把白海非当成朋友,才不愿让朋友承受他的负担。
“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的。”
“我们好歹是生死之交啊,你怎么什么都瞒着我啊?”
“我……”
“你说还是不说?”
“小……”
“你要是不说,我就在路上一直在你耳边烦着你,连你睡觉也烦着你……”
唐离稍有吃惊,“你也要去古纱城?”
“那当然了!你少劝我,我爹也同意了。”
唐离更加吃惊。
白海非此刻毫无修为,手筋脚筋的伤还未痊愈,白海安怎么可能答应让白海非去那么危险之地?
于是唐离眼中多了一分怀疑。
当然,白海非也看出了这分怀疑,他有些生气,“你不信啊?”
唐离摇头。
“你……不信你亲自问我爹去!”
“四王爷是不是不喜欢你啊?”
“我爹最喜欢我了!你这是什么话?他还派了一个贴身护卫给我。”
“是吗?”
唐离仍是不相信。
“而且此行,还有傅先生,秦大阵师,洛儿,他们三个加起来,我怎么会有事?”
唐离怔了怔,“他们?”
“对啊,我爹让我跟你说的。”
“师父和秦大阵师就算了,怎么也让洛儿去?”
“洛儿不是第一次去古纱城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林宗主答应了?”
“嗯。林宗主亲自到府里说的。”
见到唐离仍是有些不答应,立即转了话题,“对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跟夫人告别吧。”
“夫人?哦。”
自斩天宗被灭后,唐离就没听过有人称呼木盈为夫人。
想来自己被关进禁闭处的一个月,白海非肯定有去探望过木盈吧。
“嗯,走吧。”
……
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唐离回到家里,看到满桌好菜,以及桌后的包袱,鼻子忽地一酸,眼眶湿湿的。
这些菜,都是唐离最爱吃的。
他明白木盈知道他今日回来。
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来到白海城这么多天,他最少见到的,就是与他相依为命十年的母亲。
然而这位母亲,却什么也没说过。
白海非并没有进屋,屋里就唐离和木盈两人。
木盈慢慢将最后一盘菜端在了桌上,抬头看见桌前的唐离,微笑说道,“回来了?快吃饭吧,天气冷,菜很容易凉。凉了不仅不好吃,对身体也不好。”
“嗯。”
唐离与木盈同时坐下,与以前在村里一般,偶尔谈谈菜有多好吃,或是说说哪里发生了有趣的事。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
但没有提过半句唐离去古纱城的事。
差不多要离开了,唐离起身,接过木盈递过来的包袱,神情有些惊愕。
“谢谢娘。”
“以后,能不能不要谢我?”
木盈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藏在心里十年,她终于鼓起了勇气。
她很不喜欢唐离跟她说谢谢。
“嗯。”
唐离很清楚木盈为什么会拿出勇气说这句话。
因为此行凶险,他可能会死,今日这一见,可能是最后一面。
“一年,我肯定会完好无缺回来的。”
“嗯。”
“其实城北,有没有我想得那么与世隔绝?”
“可能有,但元谷医馆不是。”
“娘也要,完好无缺的。”
“一定。”
“孩儿走了。”
“一路平安。”
“一定。”
唐离背好包袱,转身离开。
看着这道缓缓离去的瘦小身影,木盈很想哭,但唐离还没走远。
她很想一起去。
但她很清楚,自己就是唐离的包袱,留在白海城,她还能被白海安,林竹然在白海的势力保护。
突然,只有一尺远的唐离跑回来,紧紧抱着木盈。
这一刻,两人再也忍不住,任由泪水打湿了对方肩头。
两人什么也没说,对他们而言,彼此活着就是最好的承诺。
半晌,唐离松开了木盈,连再见也没说直接跑出了屋子。
他知道自己会忍不住回去,所以要快点离开,坐上了白海非从四王府带来的马车,快速往白海城外奔去,准备与秦瑶等人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