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
时年正是南宋孝宗淳熙十三年,京畿杭州西子湖畔。
三月里的西湖之畔,桃花已经快要谢了,李花也已经快要散了,唯有纯白似雪的踏雪梨花在这个风流云卷的和暖时节里如浮云澈雪一般漫天飞散正盛,西子湖畔的上清观外因此上而又格外多多添加了十几个扫地太监,一天到晚彻夜不停的忙着用手中的锦袋将上清观门外台阶子上的散落花瓣一朵一朵的仔细收拢进袋子里面,说是等着日后给江遥王妃冲梨花茶喝,领头的太监总管因此上而在心中很是不忿,这世上只听说过泡菊花茶的,哪里却听说过整日的在上清观里泡什么梨花茶的,谁知道那个江遥王他经日里的躲在这座上清观里心净如水的在念些什么经,修的哪门子道啊,年纪轻轻的在皇宫里安安分分当他的五皇子不好,非要跟那些个牛鼻子道士学的什么出家,虽然当今圣上他倒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三清弟子,道君皇帝,但是皇子出家,这放在哪朝哪代不都是一件徒惹天下百姓议论耻笑的皇族怪事,堂堂的大宋皇子出家去当道士,而且还是带着自己的皇妃一起出家去当道士,这二三年间京城里的市井百姓在街头巷尾酒楼食肆之中最乐于编派八卦的大约也就是这件奇闻怪事的了,莫说是天下百姓猜不明白,即是自己这个常年在皇宫里面听令当差的领头太监,也一样是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这其中道理一二……
……
“王爷,道观外面那几个小喽啰可是已经眼巴巴的在门口石阶子上站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了,王爷你当真还是不想要见他们?”
“师妹住嘴,这里是上清观禅房,三清弟子苦心清修之处,如此清净之地,怎么好如此失口玷污,”他说,“本王当日既然已经在三清道祖跟前立誓出家清修,这俗家的称呼,师妹以后当真还是不要再失口叫了。”
“嗯,好吧,多谢真人教诲,本宫罪过,这就去三清道祖跟前磕头忏悔去总可以了吧,”一个一身青衣的清丽道姑在禅房里面一脸娇叱嗔怒的忿忿捻着自己的几根小手指头,努力学习着那个什么兰花掐穴指,但是一个不小心,倒将手里的三尺拂尘给“嗤”的一声甩落在地上。
“你既然无心修道,当日就不该跟着贫道进这里来净心清修,”他说,“你本是齐云山上的九天蝴蝶仙子,只是因为太过贪恋凡尘,才无端遭此大劫,”他淡淡的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都是本王害了你,”他说,“害你因为贪恋凡间情爱而在这烟火人间之中日日沉沦迷障,该当何日才能返本归真,回到真正属于你的那个清净世界里去?”
“王爷糊涂了,蝶儿来人间就是为了找到王爷你的,”她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其实蝶儿早就知道,王爷你当日一心来到这上清观中出家修道,本自就是为了想要借此渡化蝶儿,让蝶儿能够就此斩断和王爷你的这段人间孽缘,及早安心回归仙道,但是,王爷你既然已经知道蝶儿是个妖精,”她说,“却为何还要执意将蝶儿带来上清观里?”
“怎么,你怀疑本王?怀疑本王以修道为名将你诓入上清观来,就是为了要取你元神炼化长生不老仙丹敬献给父皇他老人家,和本王的四位皇兄在父皇面前争宠?”他问她。
“可是王爷你本来就一直在和他们争宠的啊,”蝶儿戏谑,“谁让王爷你生来就天赋异禀,自幼在御花园里读书练剑时就能招惹上成群的七彩蝴蝶在身边翩翩盘旋缭绕,”她说,“但是只可惜,当今圣上他自登基以来就一心想着北伐抗金,收复中原失地,看见王爷你整日的在御花园里的蝶飞花乱之中日日旁若无人的读经修道,禅定瑜伽,气得连眉毛都要翘起来的啦,不过这样倒是也好,”她看起来小脸蛋*子上却倒总是一副眉开眼笑的天真模样,“这样一来,王爷你就不用像你那四位皇兄一般整日的去扬州城外监军巡视去了,”她说,“扬州城本来即是金兵虎视眈眈之地,王爷你又自幼在皇宫里面娇生惯养的,恐怕一到了扬州城门,就成了那些混杂在扬州城内外的大金探子眼线的肥嫩猎物呢。”
“蝶儿,本王即是大宋皇子,领兵抗金,收复大宋江山失地,救千万大宋子民于金军水火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说,“自古道,山河破碎家何在,一纸家书抵万金,如今,秦淮北岸的大宋子民日夜企盼宋军北渡黄河,收复中原失地,本王却因为要守杀戒,而不能领兵北上,替父皇他和四位兄长分忧,心中已经是很愧疚了,”他淡然摇头,“只是不知道现今这杀戒,究竟还要守上多久。”
“王爷,你忘了幼年时灵隐寺的师父就曾经向当今圣上进言,说王爷你因为生来命主凶杀,所以一生之中切不可妄开杀戒,不然整个大宋半壁江山都会因此而遭受刀光血影的无妄之灾,”她说,“但是王爷你放心好啦,圣上他一向是不信灵隐寺里那些和尚胡说八道的,可怜王爷你因此而自幼一年到头的在上清观中清茶淡饭,连菊花兔丝和红烧鹌鹑都没有吃过一口,其实若是上清观里的师父们平日里看管的不严,王爷你闲来无事的和蝶儿一起去西湖边上的酒楼食肆里面去转上几圈,吃些肉脯烧鹅也是无妨,”她淡然微笑,“王爷可知,最近望湖楼上又多了个耍皮影戏的,耍起来的样子可着实是很惹人爱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