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一路飞奔进山门去片刻之后,只见护龙寺住持一身袈裟披挂的亲身迎出山门外来,“哦,枢密暗使屈尊下驾小小山寺宝刹,老和尚我有失远迎,还望千万恕罪,恕罪,”觉远禅师一脸慈眉善目的躬身将饮恨真人和阿才阿宝好生让进寺中前堂里面,四人在香案前相互客客气气的恭维客套了几句之后,觉远禅师终于开始不可思议的开口询问饮恨真人,“杭州城相距宁波府不下五六百里之遥,敢问暗使此次只身一人前来宝刹之中,究竟是为何事?”
“禅师严重了,”饮恨真人听了之后脸颊上自然而然的瞬间显露出一丝清冷微笑,“这上清观虽是皇上敕建,但是平日里却本不管辖什么军机情报,”他说,“若说是细作眼线,在杭州城里自来是以城西逍遥观为上,而贫道虽然私下里和淳王府之间时常走得近些,但是平日里的职责,却还是以杭州城内寻常刑事要案为主,”他淡然笑笑,“因此上禅师不必惊慌,禅师虽然俗家是契丹人,但是现下贫道最关心的,却反而不是禅师你,而是护龙寺中那只被奉为镇寺之宝的大海螺,敢问禅师,那只大海螺,现下还在护龙寺之中吗?”他问。
“奇怪,真人平白无故的,怎么一上来就冲着那只寺内供奉着的大海螺来,”觉远禅师听了之后忍不住一脸疑惑的笑问他说,“敢则是杭州城中海螺成精,犯下什么欺天忤逆的大案子了?”
“不瞒禅师,半年前杭州城西长清苑中七日之内无故失踪三十余处子之身的待选采女,听苑中女孩说,几日前仿佛在苑中见过一只铜盆大小的五彩海螺,海螺上红云紫气,斑斓笼罩,只一瞬间即在苑中消失不见,杭州城中的官差衙役自是以为那些女孩子因为惊吓过度看花眼了,但是贫道是有道法之人,自是能够察觉到苑内些许飘散着的混元仙气,贫道在灵隐寺七层宝塔顶上以天眼查探,自是能够远远看见护龙寺后院伏龙塔上那一丝若隐若现的仙灵之气,只是七日之后,那股仙灵之气却忽然失散掉了,敢问禅师,那只大海螺现下却到底还在不在宝刹之中,”他问,“事关重大,还请禅师你千万不要打诳语欺瞒贫道,贫道这里有礼了……”说话间,饮恨真人当真躬下身子向觉远禅师恭敬施了一礼,此礼是俗家之礼,身为修道之人,这等躬身抱拳之礼,是连在皇上跟前都无需施的。
“真人不必多礼,出家人不打诳语,”觉远禅师见状赶忙伸手将饮恨真人双手托扶起来,“想必真人不知,这护龙寺虽然现下是觉远身肩住持之位,但是这后院中的伏龙塔,年纪却还没有真人你大,”他说,“即是真人面前不打诳语,贫僧也没必要隐瞒真人,这护龙寺后院中的伏龙塔本是十六年前东海龙王手下一个名叫横水南琴的海豚将军所建,建成之后即将一只五彩斑斓的大海螺壳子供在这座七层伏龙塔中,寺中僧众十六年来只是在前殿经堂之中替那塔中的大海螺壳子每日里念上一百遍伏龙经,唱上一千遍伏龙咒,除此之外,对这伏龙塔也就不再过问的了,贫僧一介凡夫俗子,肉眼凡胎的,难以知晓东海龙宫之中私事,更是从未打听过塔中那只大海螺壳究竟是何来历,这横水将军十六年来本自是日夜在寺中后院那座伏龙塔中闭关打坐,轻易很少显现真身出来,但是据贫僧所知,这横水将军隔个三五年的也会自伏龙塔中出来前去舟山上的普仁寺中清修上十天半月的再回转护龙寺中继续闭关打坐,”觉远禅师说到这里不自觉的低头犹豫不决了片刻时辰,仔细思量琢磨了一番之后,终于失口承认,“半月之前这横水将军却是曾将塔中海螺随身携着离开了护龙寺中,”他说,“但是自此之后,将军他和那只大海螺壳子即再也未曾回来护龙寺中,贫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觉远禅师思忖间默然摇摇头说,“真人若是有心,那舟山普仁寺中,或许能够一寻海螺踪迹。”
“好啊,海豚将军都跑到人间来了,当真是寺小妖风大,水深王八多,”阿才忽然在一旁微微冷笑着说,“敢问师父,明日这护龙寺中若是再来一个鲨鱼元帅,师父是不是该盘算着将他泡在莲花池里卖门票了?”
“这位真人可当真是太说笑了,”觉远微微苦笑着摇摇头说,“不瞒几位真人,贫僧寺中这些个徒子徒孙之中,也有几个流落人间的小螃蟹精,小乌龟精的,贫僧可一直也没将他们当做妖精看的,”他说,“毕竟,比起贫僧来,他们更有资格在这护龙寺中住着。”
“咦,老师父,妖精比和尚更有资格在护龙寺中住着,敢则西天佛祖嘴里的众生平等就是这个样子的嘛,”至真在一旁忍不住嗤嗤笑笑,“我还以为这世上的和尚总会被道士更正经一些的呢,”她说,“没想到,只因宁波府在东海边上,住持你为了保护龙寺平安,竟然还要抱东海龙王的大腿,向水族众生低头,”她玩笑的说道,“这又是护龙寺又是伏龙塔的,你的东海龙王听了不生你的气嘛,”她问。
“女真人,这护龙寺本是一千五百年前东海护龙相府中的龙相大人出资所建,这位龙相大人在东海龙族中可是很有权势的,他的三女儿就是东海龙王的宠妃虞美人,这位虞美人近年来可是没少施舍粮米给宁波府中的贫苦百姓的啊,”
“嗯,师父慈悲为怀,贫道无话可说,”饮恨真人在听了阿才阿宝对觉远大师的冷嘲热讽之后只是忍不住冷冷笑笑,“只是师父千万要知,贫道的上清观虽然与逍遥观一般月月领取枢密院的月例银子,但是那逍遥观里的小道姑子却并非各个都和贫道一般是肉眼凡胎的修道之人,”他说,“那观中掌司和手下两个左右副使本是天庭安插在逍遥观中的眼线细作,心思手腕歹毒阴狠之极,师父寺中即有妖精,凡事总还是小心些为好,恳请师父切记,贫道就此告辞……”说话间只见饮恨真人拈起指尖以三清之礼匆匆向觉远禅师施礼告辞,几句草草的“江湖艰险,后会有期”之后半刻不敢耽搁,掉头急急离开护龙寺后一个翻身上马,三人开始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向距离舟山最近的渡船码头镇海码头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