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寺后院之中一日一日梵音渺渺,栴香四散的日子日似一日时间荏苒的看似清净如水,但是倏忽之间,也会淡淡起些波澜,若是逝水忧云心中记得不错,自己禅房之中这二位红尘旧识,一天一天的陪侍在自己身边日日在佛像前上香叩拜,念经持咒的,总也有半个月了,本以为佛门净地,四大皆空,三人在小小禅房之中相安无事的各自在佛前念经忏悔总也是件功德无量的事,但是谁想到……
当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逝水忧云自九华山回返云栖寺中之后,本自是一日一日的在自己禅房之中念经念得好端端的,不想半月之前的一个寂静晌午,自己方才执手轻轻推开自己禅房房门,即一眼看见素日里的冤家对头耽若尘裳怀中小心捧抱着一只前爪受伤的滚圆刺猬在荼蘼禅房前面淡然如水的执手轻轻敲敲房门,逝水忧云一眼认出耽若尘裳怀中捧抱着的那只滚圆刺猬却正是当日水阳江畔大柳树下被云莲小心捧在怀中好生包扎医治的那只小小刺猬,没想到几月不见,竟自是已经胖成这个样子,况且敬亭山与天目山之间相距不下六七百里之遥,也不知道耽若尘裳他到底是在哪里逮到它的……
少时,只见荼蘼自禅房中淡然推开房门,只一眼看见耽若尘裳怀中那只受伤刺猬,一双翦水双瞳之中瞬时清眸流转的潸然掉下泪来,掉泪是掉泪了,但是瞥眼看见荼蘼在低头看着那只胖刺猬时那两眼放光的贪心模样,逝水忧云当即感觉到浑身不甚自在,他立时将身凑上前去将耽若尘裳连同怀中那只滚圆刺猬一把扯进自己禅房里来,少阳殿,荼蘼轩,前尘旧恨水映莲,三千红尘人世之间,披毛戴角的孽障畜生,前世今生,只消渡他一人足矣……
他本以为耽若尘裳此次前来云栖寺中,本自是为找自己寻仇而来,未料到他在禅房之中却只是一味的好言乞求自己将他收留在自己禅房之内日日跟随自己在佛像前上香叩拜,打坐念经的替他师弟好生在佛前忏悔赎罪,逝水忧云当日只是好奇耽若尘裳和鸢尾祎陀二人何时开始以师兄弟相称了,耽若尘裳在佛像前淡然涩笑说是因为师父他自以为自己平日里对少主他太过娇纵溺爱,以至于他竟敢气急败坏之下在西天极乐净土上对西天极乐佛主他无端拔剑相向,因此上自此以后要对少主他严加管教,平日里和自己只许以师兄弟相称,再不许肆意开口闭口的自称少主和殿下,因为耽若尘裳生辰比鸢尾祎陀他还要稍稍大上几月,因此上自己遵照师父口谕,在旁人跟前自是要称呼鸢尾祎陀师弟,而自己这次只身前来云栖寺中非是为了别的,只因师弟他现下还未被西天极乐佛主他施法解除记忆封印,因此上自己身为师兄,替师弟在佛前忏悔赎罪,以求饶恕的事情,自然是不由分说,责无旁贷的,只是现下云栖寺前院经堂之中已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自己不得已之下,也只好来后院之中找间空闲禅房借住,只是现下,能够在屋子里多挤一张床榻的,也只有非离欲圣使大人现下住着的这间小小禅房不可了……
逝水忧云听了之后,因为心中一直对前日里云笺客栈中的事情十分悔恨交加,耿耿于怀,因此上十分爽快的即将禅房中一张半旧竹榻清扫干净之后借给耽若尘裳白日打坐念经,晚上闭眼睡觉,二人前几日里经日里一起在佛前念经忏悔的自是十分止水波澜,灵台清净的,只是堪堪到了第三五日上,逝水忧云在佛前念经忏悔时却是倏忽之间一阵一阵的感觉到自己竟自是开始在栴香袅袅之中身体倦怠,四肢无力起来……
恰在此时,只听见禅房外一声清净佛号,原来是一个自称准提道人的云游和尚想要在云栖寺后院之中寻间空闲禅房诵经打坐几日,逝水忧云乍一见到这位云游和尚,心中虽然一瞬之间五雷轰顶,大惊失色,但是当着耽若尘裳的面前却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在禅房中最轩敞的地方悉心安置上一张精致竹榻恭请大师上座,耽若尘裳心知中原江南之地自来即是惯于将道士称作道士,将和尚称作道人,因此上对这位自称是准提道人的云游和尚入住禅房与自己一同修行打坐心中却是也一直未甚在意,只是如此一来,桌案箩筐里那只受伤刺猬看起来却似是显见得十分有些多余的了,好在此时它爪上伤势已经日渐好转,耽若尘裳因此而叮嘱逝水忧云至多再耽搁上三五日时辰,等到这只滚圆刺猬爪上伤势痊愈如初之后,还烦劳离欲圣使大人慈悲为怀,将它给抱去天目山上放生……
但是,万万没想到,待到五日之后逝水忧云自清凉峰上将刺猬放生之后回来,却一眼只看见耽若尘裳他脸色惨白的将身横卧在竹榻上面阖闾双眸,昏迷不醒,逝水忧云恍然大悟之下,终于忍耐不住“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正在精致竹榻上闭目打坐的准提道人座下,一脸愧疚难当潸然泪下的轻声唤了一声,“师父……”
“你太大意了,”化身为准提道人的弥勒佛主一脸冷冷清清的在精致竹榻上阖闾教训他说,“化自在天上的净仇圣使竟然开始在佛前念经忏悔,一心皈依起来了,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他说。
“师父,忧云只是觉得,即是包藏祸心,能够有缘在佛前念经忏悔几日,总也是件好事。”
“西天极乐佛主早就感应到鸢尾祎陀手腕上那颗砗磲佛珠被人悄悄施法取下来了,”弥勒佛主在竹榻上无奈笑笑,“就凭他身上那点修行道行,若是没有怀中那颗被萨陀罗迦皇族真言秘法加持过的砗磲佛珠,谅来也断不可自你身上吮吸去半点菩提灵气。”
“菩提灵气,师父,恕忧云愚钝,净仇圣使他平白无故的,如此这般费尽心思的跑来云栖寺中,难道就是为了要吮吸师父口中说的什么菩提灵气来的?”他一脸疑惑的抬起头来,“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忧云知道,耽若尘裳他本性并非太过心思歹毒,阴狠奸邪,最不济,也还不至于沦落到要依靠吮吸忧云身内什么菩提灵气提升修为法力的呢,”他说。
“好啊,几日不见,倒当真确是蠢笨愚钝了许多,”弥勒佛主忍不住无奈笑笑,“可知那孽障崽子非但一直在暗中吮吸你身内的菩提灵气,甚至更是欺心以怀中砗磲佛珠暗中自为师身上吮吸去不少千劫混元真气,”他说,“为师方才不得已施法以身内千劫混元真气反冲他身内胎毒,致使他身内瞬时真流逆转,气血逆冲,若不是为师及时替他点了穴道,封闭少阴三经和任督八脉,他现下只怕是已经真流逆冲,经脉俱断的了。”
“师父,冤家宜解不宜结,兜率天和化自在天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更何况,梵天界中无出家人一说,耽若尘裳他虽然现下是在湿华大神座下侍奉当差,但是玉清清净天上的萨陀罗迦圣皇,可还并未亲下口谕废黜他这个东宫太子的呢,”逝水忧云一念及此,不免深深蹙起眉睫,一脸忧心忡忡斟酌思虑的低头沉沉思忖着说。
“无妨,少时为师即会将他带回兜率天上先礼后兵,先替他医治疗伤,再依律治罪,湿华大神是个明事理的人,料想不会无端横加徇私护短,阻挠干预师父。”
“如此甚好,师父,只是现下,忧云还有一事不甚明白,”他说,“忧云身上当真有什么菩提灵气?”他问,“耽若尘裳他如此苦心算计忧云身上这些许菩提灵气,到底是想要意欲何为?师父……”
“好啦,事到如今,即是尽数告知与你,却倒是也无甚大碍,”弥勒佛主听了之后忍不住无奈叹口气说,“忧云,可知道这天目山上方圆八百里地界上,究竟有多少寺观?”他问。
“回禀师父,若是不算上山下十几里外的临安镇上,单单这天目山上下,据忧云所知,寺院不下百余座,道观不下八九十座。”
“好,很好,为师再问你,你现下既然已在云栖寺中栖身多日,可曾留意到相距云栖寺不足十里之处的仙人峰下有一座名为梵净寺的千年古刹,”他又问。
“师父,梵净寺在天目山上的名望平日里也并不比云栖寺稍逊上多少,只是因为是个小寺院,又不得当今圣上垂青,因此上寺中殿堂破败,香火稀疏,而今只余下十几僧人在内清苦修行,香火稀少时,寺内僧人只得在左近山林中开出几块菜田来糊口果腹,如此千年宝刹,不知因何竟至于沦落至如此香火清冷,门庭冷落,而左近几座道观,香火却是十分充盈旺盛的很,”他心中因此而十分唏嘘惋惜,痛心疾首,竟自是忍不住在师父面前潸然落下几滴泪来。
“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弥勒佛主微微笑笑,“即是人家香火旺盛,就该一心替人家欢喜高兴,似你这般怨气冲天,耿耿于怀,只怕迟早要生出事来。”
“师父,忧云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