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梵净宝刹 三
作者:横水浮萍      更新:2020-02-18 14:14      字数:3185

一步一步踏在仙人峰下梵净古寺斑驳山门外松竹掩映,露水青痕的青石阶子上面,逝水忧云的心里始终是冷清清,沉寂寂的,他的心似乎是自师父他怀抱着耽若尘裳转头自云栖寺后院中的那棵千年银杏树下飞身回归兜率天上时就已经“格”的一声碎了,佛前香炉紫烟,栴香渺渺,庄严神圣,日日暮鼓晨钟,心似沉水,梵音清净,但是栴香燃尽之后,一捻炉中清灰劫烬清冷,梵音清净之后,心似沉水却难了六根烦乱,他知道师父已经放弃他了,身为兜率天庭护法圣使的他,到头来,却竟自是连兜率天上的斩妖台都没资格上……

山门前一个青衣灰袍的扫地僧人,看起来身体清瘦羸弱的很,“想是香火不济?”他问,“既如此,为何不前去云栖寺中修行几日,”他说,“那里人头攒动,嘈杂熙攘的,香火旺盛的很,修行上一年半载的,即可积攒下不少功德香火。”

“施主,多谢好意,贫僧心领了,”扫地僧人连头也没抬,“贫僧若是嫌贫爱富,当初却又为何非要来当和尚?”

“师父,你错会了意了,”逝水忧云苦涩笑笑,“在下只是觉得,寺院殿堂破败,僧人羸弱清瘦,佛祖颜面上很不好看,即是千年古刹,自是该金碧辉煌,庄严清圣些才好,有了香火银子,将寺院修缮一新,再裁剪上几件簇新僧袍,佛祖颜面上也好看些,”他说。

“施主,你迷障了,贫僧修行修的是心,又非是相,修行本为自己正觉了悟,又岂是为了让佛祖时时赞扬褒奖,如此虚荣执念,非修行人之本。”

“师父,在下……”

“施主,贫僧还要扫地呢,”

“师父,我……”

……

一步一步踏在梵净寺后院之中一弯净水莲花池畔通向七层云善宝塔的青石小径上面,昔日里那淡青额前一绾三尺青丝半遮半掩之下的一双翦水清瞳,今日竟自当真是已经于一池清澈莲水之间万念俱灰的呆滞混沌起来,曾几何时,兜率天上的清波碧潭,莲花净水之畔,他,一剪惊鸿媚影,容颜似水,青丝被肩,羽衣轻盈,出尘清圣,但是今日,伸手自莲花池中含悲捞起水中那把神光隐隐,仙气缭绕的水月菩提弓时,净水莲花池中清波碧水之间,浮云掠影之畔,一剪棱角分明,剑眉入目的澈水剪影中,他恍然惊觉到,如今的自己,竟自已经是堪堪沦落成这般衣衫不整,青丝散乱,清眸血染,容颜惨淡的沧桑落魄模样,昔日灵台清净,今遭血泪斑痕,手中一把水月菩提弓,眼前一把炽月翎水箭,这就是师父送给忉利天上的帝释大人的一个最完满交代,被封印仙身法力的人拉动水月菩提弓,引动炽月翎水箭,何止是真流逆冲,经脉俱断,那是要散尽真元,劫烬荼蘼,魂飞魄散的,师父,你却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红尘劫,恒河畔,水月菩提飞花散,

下黄泉,渡忘川,沉沦六道,清风无怨,

断尘剑,尘难断,擦肩回眸江湖念,

云栖寺,旧容颜,六根烦乱,是劫是缘

……

天目山,云栖远,青石山路几回转,

清风洞,松竹掩,一念之差,红颜血染,

少阳殿,荼蘼轩,前尘旧恨水映莲,

前世恩,今生恋,此生不悔,烟消云散

……

……

东海上冲天巨浪,狂风暴雨,浪卷船翻,巨浪中,一条翻云覆雨,催风引雷的独角乌龙,正自冲天巨浪中张开一张尖牙利齿的血盆海口,大嚼大咽着海浪中一切被称之为凡人的美味羹肴,男人,女人,幼*童,婴儿,不管是活是死,一律来者不拒,不远处,舟山之巅的断云峰上,一脸疯癫痴狂的离荒大神,正自是丧心病狂的瞪眼看着东海上这条祸世妖龙在他的一声号令下究竟是如何忠心耿耿的在东海汪洋上呼风唤雨,兴风作浪的,舟山之巅的奇峰险崖自天地初分,鸿蒙初判开始,即是以太极八卦之阵亘古傲立尘世,百千亿劫,寸步未改,纵是法力无边如西天极乐佛主,若是在舟山之巅一步踏错乾坤,也一般是风尘迷障,难得脱身,因此上梵天界中人,平日里自来极少无端下驾舟山之巅闲散游荡,以免一个不小心被困囚山上,非要低声下气的请来三清道祖施法逆转乾坤,脱身解困不可。

只是现下,逝水忧云心知,少时如何自舟山之巅的断天崖上逆转乾坤,脱身解困的事情,自己已经是无需再斟酌思忖的了,因为断天崖上水月菩提引弦弯弓,炽月翎水箭搭弦上之时,也即是自己身内真流逆转,经脉俱断之时,揽弓射月,箭离弦上之时,自己的一介仙体真身,三魂七魄,也尽数都要散了,此身不悔,烟消云散,此心不悔,寂灭真灵,师父,你终是好狠的心啊……

……

……

七日之后,殿堂楼阁似浮云烟海般幽深浩渺,亭台轩榭在淡青烟水中栴香渺渺的忉利天庭,后园禁苑中一池浮云澈水,碧波千倾的净水未央池畔……

……

……

“帝释天,这点面子都不给,你也太小心眼了,”

“佛主,不是本座小心眼子,众目睽睽之下,你也不能要本座太为难了,”

“怎么,忉利天上的众神佛仙圣,心中却都是那般想要瞪眼看老和尚我笑话的吗?”弥勒佛主嗤嗤笑笑,“敢责老和尚我还当真不知道自己竟自是这般招人讨厌,”

“佛主,本座知道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但是,总也该给本座个机会好生堵一堵这下界芸芸众生的悠悠之口啊,”帝释天淡然笑笑,“即是当初贪心受了人间香火,就该付出相当代价,”他说,“可知这三界芸芸众生中唯人间凡夫的香火是最不好赚,”他淡然冷笑,“一日受了他们香火,就好似是一辈子欠了他们的,稍稍行错一步,即经日里喊打喊杀,云卿这个孩子,当日倒霉就倒霉在一头栽进了你这老和尚怀抱,这上贼船容易,下来可就难了。”

“帝释天,本座知道,这天下悠悠之口,该堵自是还要好生堵一堵的,但是云卿这个名字,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弥勒佛主默然嘘口气说,“本座知道他尘缘难断,兜率天上未必能够强留下他,但是现下,本座也只得向水月菩提圣王他,说一声对不起了。”

“无妨,聚散皆缘,水月菩提圣王他对云卿这个孽障崽子,早已经是心如净水的了。”

“只怪本座当日太自私了,为了能长久将他留在身边,自小一味的就只让这孩子在兜率天上心中清净如水,无恨无爱的念经,念经,再念经,以至于最后因为对世间人情世态一无所知而一念之差走火入魔,铸下大孽。”

“佛主此言差了,”帝释天听了之后忍不住淡然笑笑,“这孩子所作所为与当日青莲太子一般无二,但是在世人眼中,青莲太子因是东宫太子,手握生杀予夺之权,即是杀孽再多,也总是件天经地义之事,但是若是换作旁人,可就不一样了,逝水忧云之罪,罪不在他是你这老和尚座下弟子,而只在他今时今日,已不再是昔时水月菩提王城中的那个云卿太子,”他说。

“帝释天,都投胎成一只小黄毛狐狸了还不是罪,虽然是众生平等,可这孩子这几辈子遭的罪,也太让人心疼了。”

“无妨,渡劫归真,总是要先经历些三灾八难的,”

“既如此,本座就先行告辞了,”弥勒佛主眼看着求情斡旋不成,只得悻悻合掌向帝释天施礼告辞之后,转身匆匆赶回兜率天上来,谁想到刚一在后园凉亭中落脚,就看见手下几个守园侍卫急急上前向他禀奏,“启禀佛主,玉清清净天上的两位使臣,礼部尚书玉面修罗和兵部尚书鬼面邪罗,在御园外已经静候佛主多时。”

“好啊,本座心中还一味惦记着对耽若尘裳那小孽障崽子先礼后兵,这萨陀罗迦圣皇陛下却这么不识礼数的一礼一兵同时到了,”弥勒佛主忍不住微微笑笑,“都说玉清清净天上上的萨陀罗迦圣皇陛下素日里自来以公正无私,执法严明自居,谁想到一轮到自己宝贝儿子身上,这性子却倒是这般快就耐不住的了,”他说,“但是犯了错总得受点惩罚,不然本座岂不是也一般要劳心费力的去堵什么天下芸芸众生之口了,回去告诉那两个尚书大人,”他一念之下淡然吩咐手下几个守园侍卫,“劳烦他们回去转告圣皇陛下,老和尚这里囚犯待遇很好,珍馐玉肴没有,青菜豆腐管够,只是这孩子脾气执拗的很,一日三餐,好端端的青菜白米饭还嫌弃的很,非要吃什么菠萝白饭,不然就不吃饭,但是老和尚这里没有厨子会煮菠萝白饭的,圣皇陛下若是心疼儿子,从今日起,只管日日派人将菠萝白饭送去下界天目山上的梵净寺中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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